“和以前一樣,”零的聲音有些漫不經(jīng)心,但實際青長夜知道曾經(jīng)待在瘋?cè)嗽旱慕?jīng)歷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零的精神狀況,他不喜歡黑暗、尤其討厭樞機會月亮與星星交錯的標志。零瘋瘋癲癲的行為幾乎都是樞機會造成的,只有表現(xiàn)得讓人莫名其妙才不會被執(zhí)行官們牽著鼻子走,零很聰明,很早以前他便學會了用這種辦法保護自己:“每隔一段時間就有活體解剖實驗,因為蟲族的自愈力非常變態(tài),每次做完他們就把我扔進束身衣里。天氣好的時候可以去曬太陽,不過曬完太陽就要抽血了,不像人類抽血那樣一管一管地抽,他們用的是一種特質(zhì)的機器,一次能把一半的血都抽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殺了幾個人,他們以為我只吃尸體,就算是我也不想吃同類的手和腿啊……”
青長夜沉默了片刻,他揉了揉零的腦袋,后者順勢抱住了他,同當初不同,零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他還高:“我聽說上一任王三年前死了。”
零的意思很清楚,愛德溫在三年前死亡、三年前青長夜自然也得到了自由。他后來才知道那次面向全聯(lián)邦的直播審判在中途被硬生切斷、流傳出去的更多是在場記者篡改過的文字描述,雖然樞機會的做法限制了青長夜向大眾道出聯(lián)邦內(nèi)部的矛盾,但同時也導(dǎo)致沒多少人記得他的樣子,不然他來軍隊的頭一個月估計就被抓進監(jiān)獄了。零在抱怨他沒去找他,青長夜的聲音低低的:“對不起?!?/p>
“媽媽說什么對不起?”零笑得彎起眉眼,異色眸子仿佛新月:“永遠別向我說對不起啊?!?/p>
因為對不起……是世上最沒用的話了。
媽媽你根本沒想過來找我,卻在聽見這些話后覺得抱歉,那種道歉根本不是因為我,僅僅是出于某種憐憫。
“不要你可憐我,”不等青長夜說話,小瘋子湊過來舔了舔青年柔軟的雙唇。比起吻,那更像是寵物滿懷善意地試圖接近主人,青長夜也只覺得自己……被豬拱了一下。零占到便宜后壞壞地笑了笑,他像是有些得意地舔了舔自己微翹的唇:“媽媽你好甜?!?/p>
“不孝子,”青長夜面無表情:“這樣是不會被允許的?!?/p>
“……”
青長夜的生物鐘很好,他醒得早,旁邊的蟲子還在熟睡,簡單洗漱后他從飛行器內(nèi)走出去。出乎意料,一向喜歡賴床的蘭斯天色剛明便在外面抽煙,男人深邃俊美的臉龐在晨光和白煙中如夢似幻,看見青長夜出來,他將煙頭按滅在金屬表面,掉下來的煙身被蘭斯行云流水踩了一腳。
“……那是我的飛行器,陛下?!?/p>
“沒事,現(xiàn)在的飛行器都防火防盜防色狼?!?/p>
“……”
“昨天晚上蓋棉被純聊天?”
“?”
“你真的以為他有自己說得那么慘?”蘭斯頓了頓:“他是不是告訴你自己每天被七十米大刀切來切去、變態(tài)研究員最愛掏心挖肺、唯一一個金發(fā)碧眼的美女護士姐姐還想割他的雞雞?”
“你是不是一直單身?”青長夜忍不住了。
蘭斯沉默了片刻:“啊……呃……哦……閉嘴。”
“……”難為蘭斯長了這么好一張臉、嘴卻賤賤的。一定有很多被他外貌吸引的貴族少女在陛下的毒舌中憤然離去。
“你兒子在撒謊,”蘭斯忽然道:“蟲族內(nèi)部有階級劃分,除了無價的、用于種族繁殖的女王蜂,下一層便是蟲皇,每任蟲皇都在一定時間內(nèi)代表了蟲族最高的戰(zhàn)斗水平。女王蜂每隔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誕下足以成為蟲皇的后代,那一批可能成為蟲皇的卵在蟲語中叫做藤壺,翻譯過來是無價珍寶。百年前一批賞金獵人偶然抵達了女王蜂的巢穴,他們在機緣巧合下帶走了藤壺卵,一半的藤壺在離開蟲星的過程中破裂,另一半則被不識貨的賞金獵人們當做普通蟲卵賣給了商人。他既然叫你媽媽,只可能因為他破殼時第一個看見的是你,想想你有沒有在哪兒參加過拍賣蟲卵的活動?”
青長夜的瞳孔微微睜大又收縮,他想起來了!零從初次見面時便表現(xiàn)得和他格外熟絡(luò)、他那時只以為對方性格就是如此。百年前安雅確實帶他參加過玫瑰拍賣會,那顆被丟進強硫酸里的卵……里面是零?
“因為丟失了這批藤壺,蟲子們變得越發(fā)暴躁、對人類的仇恨也到達了新的巔峰,但三年前它們突然變得平靜、也就是那時有來自蟲族的使者潛入了格林塞爾莊園,問我想不想重新獲得健康?!?/p>
“你的意思是……”
“它們至少找到了當年的一只藤壺,所以才重拾信心。”蘭斯道:“你兒子之前說按照輩分我應(yīng)該叫他殿下,的確如此,我移植的是S級蟲族的基因,他的等級在S以上。很可能蟲族和他取得了聯(lián)系,按照時間來推算,他這三年根本沒被變態(tài)研究員掏心剖肺、而是待在蟲族內(nèi)部指揮它們?nèi)肭致?lián)邦,證據(jù)就是他身上沒有樞機會的烙印,自三年前開始,每一批進入研究所的實驗品都會被賦予烙印、以證明它們歸樞機會所有?!?/p>
青長夜有些不可思議,他對零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看見蔬菜就想方設(shè)法偷偷倒掉的小鬼上。但按照蘭斯的說法,零簡直是超級大反派:“你是說這些戰(zhàn)爭都是因為他嗎?”
“關(guān)鍵不是這個,”蘭斯看了看他,狹長的狐貍眼流光溢彩:“關(guān)鍵是你愿意相信我,還是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