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死了。
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從頭到尾都不甘心!
他不想死、他要活著,活著才能霸占那個人,活著才能擁有溫暖。死人是不配得到愛的,他們能獲得的最大饋贈便是一方漂亮堅固的墳墓,他可以躺在墳墓里,但他不能懷揣這些憤怒自那個人的世界消失。他知道梵蒂岡最大的秘密,每一代的修女中都會有一個繼承女巫的血統(tǒng),神職人員應終生侍主,他們不被允許有任何出格之舉,但貴為全聯(lián)邦信仰的宗教,梵蒂岡卻借用圣潔外衣將污黑掩藏在金碧輝煌的天使畫像下,女巫自出生起便是教皇的承受者,她們理應同最接近神的教皇親密、從而誕生出下一任女巫。但他的母親卻愛上了一個商人,那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告訴了他女巫之所以無價的理由:她們能將死人從地獄里召回、亦能把尸體變?yōu)榛钗?。正是這種特質(zhì)令聯(lián)邦的大人物一直對梵蒂岡禮讓三分。女巫的血統(tǒng)在他這一代斷掉,他是個男孩、原本不可能繼承到女巫的特質(zhì),但他已經(jīng)連命都失去了,還有什么不敢拿去賭?
一點恨,他的血液開始流動。
一些痛,尸體皮膚裂出碎瓷般的痕跡。
一支魔咒,他摘下了那顆破碎的心臟。
周圍人驚恐至極的目光仿佛笑料,他看著他們的腦顱接二連三破裂。他被人挖去了眼睛,沒關(guān)系,他已經(jīng)不需要用眼珠看世界,他從死去的星盜手里搶過價值連城的寶石,融化后它就成了最適合他的眼睛。他胸口的憤怒還在灼燒,成片的尸海也只能將它澆滅星點,但他知道讓憤怒徹底熄滅的方法。
抓住他。抓住他就好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只要他占有了他的小王子。他要讓他在夏夜里發(fā)出鳥鶯般微弱的嗚聲,冬日的壁爐邊應有美人橫陳的白皙身軀。他要吮吸他每一次流下的眼淚,讓那張滿口謊言的嘴除了吟叫再也不敢說出別的句子。為了那個人,他已從地獄重回人間。
“唔……!”
青長夜猛地睜開眼。
那個長長的噩夢仿佛無盡,眼珠被刮下、心臟破碎的痛苦同真實如此接近。他終于明白了自己曾在梵蒂岡讀取的零碎記憶:安雅的母親愛上了一位商人,她懷了對方的孩子,但她理應屬于教皇,不知為何商人最終放棄了她,女巫將自己承受的一切施加在了那個不該出現(xiàn)的孩子身上。正是在安雅最脆弱時他遇見了對方。他變成了安雅。他在夢里過完了安雅死前的人生。
和他一起睡覺的小秘書似乎察覺到了他這邊的動靜?;蛟S是為了便于女巫繁衍,蟲穴里到了夜晚便是一片漆黑、沒有月色也沒有星光。對方朦朦朧朧中問了青長夜一句怎么了,后者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有水嗎?”
他頭疼得要命,青長夜才察覺到自己流了一身冷汗。夢境里的黑暗太真實也太遼闊。恍惚中他正考慮天亮了去湖水邊洗干凈,旁側(cè)一只蒼白的手遞給了他一罐水。青長夜沒怎么多想從那邊接了過來,喝了一口后,他忽然聽見黑暗中傳來低低的笑聲。
那個聲音對剛做完夢的青長夜而言再熟悉不過,夢境里他無數(shù)次用這種低低的、有些性感卻又沙啞異常的聲音和別人說話。夢中他是安雅。
“青青都不害怕我在水里下藥嗎?”一絲幽光照亮了那人藍色的眼睛,一想到這么活靈活現(xiàn)的眸子是寶石融化后硬生生塞進去的,青長夜便覺得毛骨悚然:“那種你喝了就再也離不開我的藥。反正我擅長用魔咒控制人,對不對?”
青長夜喝水的動作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