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處暑過后,天氣逐漸陰涼,顧承準備回英國,顧老太太想他臨走前見見她相中的未來兒媳婦,家宴時特意邀請了容栩過來。
容栩已經(jīng)一連許多天見不著顧長安,擋駕的是徐臻,每次都是擺著張面無表情的臉說顧先生不方便聽電話顧先生不在之類的話。她心里有氣,差點找大哥容正非抱怨,要不是他根本不同意他們交往的話。
容正非與顧長安是同窗亦是戰(zhàn)友,正好近段時間在市內(nèi)調(diào)研。容栩告訴他實情之后是領(lǐng)了一頓罵的,她是老?,前面都是哥哥,不管怎樣家里人都不會同意她找一個比自己大一輪的男人,何況這個男人劣跡斑斑,還有一個九歲的孩子。
但容栩不管這些,她有信心能拿下顧長安,首先是顧長安忌憚容家的背景,再者顧老太太很喜歡她,除此之外,前面的幾次接觸,顧長安待她很是溫柔體貼,她看得出來他對她有興趣。她并不笨,想也知道顧長安是為什么回避她,這半個月來她幾乎把他所有的舊愛新歡教訓了個遍,她要告訴全世界她是顧長安的女朋友,還有什么人膽敢跟容家的千金搶男人呢。手法是偏激了一些,但能絕后患,也能讓顧長安知道深淺。
她理所當然的自信,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拂了顧長安的逆鱗。
即是家宴,到場的自然都是顧家自己人,顧長安平日里休息在家懶得不動彈,花廳搖著搖椅看書都能看一早上,這天倒是吃了早點就上后山釣魚去了。
顧承起得晚,廚房為他準備了極費功夫的高湯竹蓀釀山豬肉和烤玉米,肉和玉米都是一大早從鄉(xiāng)下送來的,他起初沒醒透,一口吃下去鮮透了,抱怨顧蘭生不該在他臨走前做這種東西給他吃,叫他怎么走。
他是顧家最得寵的,因為沒有母親,從小又在外面讀書,所以更加招人疼愛,顧家上下都知道這是家里的命根。好在家教嚴,至少面上兒沒慣出個敗家子來。
九十點鐘容栩來了,遍尋不著顧長安,顧承只好出去陪奶奶。顧老太太看起來真是喜歡容栩,拉著她的手又夸懂事又夸漂亮,顧承一出去就被命令叫人,他得體的叫了一聲阿姨。
他的嬸嬸笑說:“小栩這么年輕,叫姐姐都行?!?/p>
顧承一聲不吭給顧老太太捶背,低眉順眼的立在后頭。
容栩早做了心理準備顧承不接受她,她不放在心上,反正顧承一年多數(shù)時間是在國外的,只要面上能維持過去就行,她笑著讓司機把包裝好的禮物盒子遞上來:“我不會買禮物,聽說你喜歡航空模型,希望你會喜歡這個。”
顧老太太笑說:“你就是有心。”
顧承接了過去道了謝,抬眼與容栩正對上,容栩愣了一下,突然覺得這孩子的眼睛特別漂亮,像一個什么人,但又一閃而逝想不起更多。
顧楚小小生意人,一早就起來就為貨款的事情跑了兩個廠,早晨與歐洲那邊有時差,通常有時間做些內(nèi)部資金的工作。這兩年公司漸漸穩(wěn)定,但他的工作并不見輕松,他從未把自己的位置放在老板的高度,只當自己是個高級業(yè)務員,與下屬一起找客戶拉生意,不敢懈怠,因為就在不久前公司還差點因為容家小姐一句話就丟掉了一家老客戶,好在有“榮晟”及時干預。
只是顧長安做得再多,顧楚也無法對他心生感激,他對他的好是建立在一天二十四小時的監(jiān)控之上的,他只是在看他的東西。
臨近中午才得了空閑,車子彎進樹蔭濃密的石板路,小高爾夫吭哧吭哧開了一段上坡,毫不意外的瞧見了老管家顧乘松立在高大的鐵門邊候著他,老人家在顧家做了四十幾年,照顧了三代人,異常謹慎低調(diào),人前待他不見得特別,細節(jié)上卻比其他人要恭敬得多。
他搖下車窗叫:“松伯?!?/p>
“侄少爺您來啦?!彼麖澭o他開車門,“當家的在后山湖等您,讓您一來就先去見他?!?/p>
顧楚略詫異:“都快中午了,他做什么……家里有客人?”
“是容家的小姐。”
顧楚一怔,心道這趟不該來,此刻也只好把車交給他,走沿著宅子旁邊一條小徑上山去。
盡管是陰天,大中午的爬山還是熱得厲害,好在不高,到目的地也就十幾分鐘時間。顧長安坐在涼亭喝茶,釣竿架在身旁,見他來了,把喝了一半的茶遞給他。
顧楚喝了一大半去,手背隨意抹了一下嘴,滿身的汗水,坐在石凳上被山風吹的一哆嗦。
顧長安點了根煙,隨意問:“餓了嗎?”
顧楚故意說:“餓,餓死了?!?/p>
顧長安咬著煙意義不明的哼笑了一聲。
顧楚討厭極了,起身說:“我來的不是時候,先走了?!?/p>
顧長安說:“跟這兒待著,什么時候真餓著你了?”
顧楚生氣道:“你明知道今天客人來,為什么不給我個消息?這么多人看著,老太太跟前還不夠熱鬧么?”
顧長安收了桿子,把桶遞給他:“燒鯽魚吃不吃,嗯?”
顧楚簡直氣結(jié)。
這廂開席了,當家的位置還空著,顧老太太不高興了,找人一上午了都沒見著,雖說顧長安平時也不著調(diào),可這畢竟有貴客呢。
她叫二管家顧蘭生找人,顧蘭生說找了,當家的沒帶電話,興許有要緊事兒出去了。
正應著,就見自家老爹過來了。
顧乘松彎腰跟老太太耳語:“回了,在廚房給侄少爺燒鯽魚呢。”
顧老太太嘖了一聲,不滿說:“什么時候嘴這么叼了?”
客人在,她倒也不多說,只招呼客人:“小栩你多吃點兒,別客氣。”
容栩有些落寞:“長安哥哥是不想見我吧?!?/p>
顧承擱了筷子,一擦嘴說:“奶奶,我?guī)莅⒁倘ヒ姼赣H吧?!?/p>
顧老太太不妨他這時候來這么一句,直皺眉看這個乖孫。一桌人都沒聲響,看著他離席,對顧乘松說了一句:“管家,帶路。”
顧乘松領(lǐng)著小少爺?shù)搅撕髱N房便止步了,這小廚房是老式的七星灶,拉風箱燒柴火,原本早就應該拆了的,顧長安沒讓,說土灶有土灶的風味兒,做出來的東西好吃。
顧長安從不在人前下廚,他有幾招壓箱底兒的手藝,很小的時候跟奶媽學的,誰也沒那福份嘗,卻都在這小廚房里孝敬過顧楚。他養(yǎng)他就跟養(yǎng)寵兒似的,不光愛開小灶,往惡心了說,每一口都恨不能是自己嚼碎了哺給人吃。
顧楚是不知道他這些心思的,但也不否認他做得東西好吃。他不吃甜,但生病了沒胃口的時候,顧長安親手給他做的糖粥,他一次倒能吃一滿碗。
這正經(jīng)算的上私房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