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承樂了，“我哪里不對勁？”

“全部。”王力說得很認(rèn)真，從上到下將他掃視了一遍，“你們分了？”

精準(zhǔn)到過分的洞察力，讓賀承有些生氣。但他還是勾起嘴角輕輕一笑，“是?！?“……”

王力在他身邊坐下，也看著玩鬧的人群，說，“我記得他。你們從以前就一直在一起。”

賀承沒有答話。他在想著自己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王力又說，“結(jié)婚是件不錯的事?！?/p>

“行了，知道你有老婆，到我這兒秀恩愛？”賀承哼笑一聲，“你不如去跟他們講，看他們會不會灌你酒?！?/p>

看著他臉上那副無所謂的表情，王力緩緩搖頭，“你不是個能游戲人間的性格，小心物極必反?！?/p>

“你是想說，樂極生悲？”

賀承臉色冷了下來，語氣也帶上了些疏離，但王力不為所動，只是道，“差不多?！?/p>

“許然說你以前總不交作業(yè)，看來是真的?！辟R承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角的褶皺，“不過你看錯了，我現(xiàn)在很好?！?/p>

他頓了頓，重新?lián)Q上笑容，“應(yīng)該說，是非常好?！?/p>

托王力的福，賀承忽然間想開了?；蛟S有的人適合在一起，有的人不適合，像王力和妻子結(jié)了婚，而他和許然恰恰就是不適合的兩個，現(xiàn)在分了，也沒什么可惜。

之前感覺到的那一點點沉默似的空虛，大抵是意識到生活改變后產(chǎn)生的錯覺。

他自由了。

不需要再去想那棟房子里還有人煲了醒酒湯等他回家，賀承決定今晚徹底放縱自己。他來到白錦明屁股后踢了踢他，說，“你過來。”

白錦明跟著他來到偏僻處，賀承說，“打給喬安，叫他過來。”

白錦明愣了一下，“現(xiàn)在？”

“現(xiàn)在?！?/p>

白錦明無奈地拿手機，瞪著他的眼神卻有些警惕，“可以是可以，但你想干什么？”

賀承被他問得惱火，罵道，“你覺得我是什么樣的人，還怕我隨便對他出手嗎？”

“我是提醒你別太急躁，要是喬安知道你跟許然分手后直接找了自己，還不知道會怎么想?！?/p>

白錦明難得有這么嚴(yán)肅的時候，賀承也正色起來，冷冷地說，“我知道。我會慢慢來。”

好像所有跟喬安有關(guān)的話題到最后他都會妥協(xié)，意識到這一點的白錦明嘆了口氣，輕聲說，“你但凡對許然有一點耐心……”

“什么？”他的聲音被哄笑聲蓋過，賀承沒有聽清。

“沒什么?！卑族\明笑笑，開始翻找喬安的電話。

凌晨三點，許然縮在冰涼的被窩里，抱著手機發(fā)呆。

賀承還沒有刪掉他的聯(lián)系方式，在聊天軟件里，賀承的頭像永遠(yuǎn)是灰色的，許然將他們的聊天記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這是他唯一能懷念已經(jīng)逝去的感情的東西。

大部分都是他說了好幾句，隔很久賀承才會一個“嗯”或者“不”。單字很多，但神奇的是許然居然能看得出每一個字代表的情緒。甚至，他都記得記錄中發(fā)生過的所有事。

這條是他想趁著假期出門約會，卻被告知賀承要加班，雖然后來賀承只把工作帶回了家里，但他們再也沒有提起過一起出門這件事。

這條是賀承的西裝掉了一枚扣子，他給縫起來了，賀承卻覺得奇丑無比命令他丟掉。最終那套西裝被許然自己偷偷留了下來，現(xiàn)在還掛在衣柜的角落里。

這條是賀承又被家里施壓，氣過了頭開始在床上折騰他。那是許然第一次去醫(yī)院看肛腸科，醫(yī)生面無表情地幫他上藥，在等開單子的時候賀承問他在哪兒，他說在公園散步。從那以后賀承便認(rèn)為他被那樣折騰依舊沒事，便愈來愈變本加厲。

這條……

都是些無聊的東西，卻代表了許然這十年來經(jīng)歷過的一切。他自認(rèn)是幸運的，沒有被出軌或是橫刀奪愛，至少賀承有著底線，堂堂正正地與他分手，說了再見。 沒關(guān)系，他想，至少自己無怨無悔地愛過。

可眼淚還是流了下來，打濕花白的枕巾，綻開一朵無色透明的花。他鼻子酸澀，幾乎喘不上氣來。

疼。天氣一陰冷膝蓋就會疼，但現(xiàn)在許然分不清最疼的到底是身體還是心臟，他甚至希望自己有一只熊掌，能刨開自己的胸膛，將那顆不斷抽痛的心掏出來，狠狠捏碎。

不要。不要分手。

他想哭，想喊叫，可張開嘴只能發(fā)出毫無意義的悲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根本不成個音調(diào)。

淚水模糊了視線，將手機屏幕上的文字打上了一層陰影。

不要。不要。

“賀承……！”

他終于能夠發(fā)出聲音，喚的卻是那男人的名字。

“賀承、賀承、賀承……”

他一遍遍地叫著，聽著房間里空蕩的回音，不知疲憊，仿佛只要一直叫下去，賀承真的會站在他面前一樣。

聲音愈加嘶啞，喉嚨一陣痛癢的甘甜，許然停下來用力地咳嗽，在床上縮成了小小一團，不停地顫抖。

好疼啊。

手機從枕邊滑落，摔在地上，他卻像沒注意到似的，一動不動。

閉上眼睛，就好像過去的一切只是一場夢，一場折磨得他身心俱傷的美夢。

老老實實地睡一覺，起來后，夢就醒了。

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賀承是賀承，他是他，再也不會產(chǎn)生交集。

互不相識，兩不相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