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殊離開秦決明營帳沒過百米,迎面碰見疾步而來的厲斬風。
厲斬風一臉嚴肅,行色匆匆,似有什么大事。
“厲將軍。”燕殊行禮喚道。
厲斬風才注意到燕殊,猛地剎住腳步。
“您是去尋秦將軍么?”燕殊問。
厲斬風點點頭:“正是?!?/p>
燕殊提醒道:“義父他可能已經(jīng)歇息了?!?/p>
厲斬風盯著燕殊看,他猶豫半晌,問:“燕大人,聽聞你年幼時,常居朔方城?”
燕殊說:“不錯。”
“可是和秦大人同住城西四合院?”厲斬風問。
燕殊面露疑惑,但還是點點頭。
厲斬風說:“燕大人,你也知我近日在查叛徒內(nèi)奸,恰逢巧合,查到了秦公曾經(jīng)的宅邸?!?/p>
燕殊皺起了眉。
厲斬風連忙道:“燕大人勿惱,我知你深明大義、不徇私情,所以才將此事與你說的,而且我并未懷疑秦公,他一代名將,為朝廷嘔心瀝血,你我皆知,我只是碰巧查到這事,鑒于燕大人您年幼就常居秦公宅邸,我姑且問一句,你可知……”
“秦公宅邸處,有一條暗道,直通朔方城外?”
燕殊怔愣。
他不知道。
厲斬風見燕殊滿臉驚詫,料想他并不知情,于是道:“我此去尋秦公,并不是問罪的,只是覺得秦公必有什么深思遠慮,不知爾等能否為他排憂解難,燕大人,不宜多說,我去尋秦公了?!?/p>
“等等?!毖嗍獍櫭?,“我與您一起去?!?/p>
厲斬風:“您確定嗎?有暗道的事,畢竟是我私查秦公宅邸查出的,秦公之于你,終究是恩深義重的義父,如今事情沒個定論,你如此貿(mào)然前去質問,怕是不合禮節(jié),不如今晚我與秦公商議完,明日給您個答復如何?”
燕殊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與燕殊分別,厲斬風疾步往秦決明的營帳走去。
厲斬風原以為秦決明已歇息下,想見他會耗費些力氣。
哪知秦決明并未睡下,相反,他身著明鏡細鱗盔甲、腰佩薄劍,好似要去哪征戰(zhàn)一般。
他平靜地看著厲斬風,笑道:“厲將軍,正要去尋你。”
而此時,燕殊剛走到李長天的營帳前。
營帳里隱隱有燭光在晃,可燕殊連喚數(shù)聲,無人應答。
雖知不請自入有些無禮,但明明營帳有光,卻遲遲得不到回應,讓燕殊莫名感到不安。
燕殊在營帳門口徘徊踟躇許久,終是沒忍住,掀開厚重的簾幕走了進去。
營帳內(nèi),矮桌旁,一只空酒壇可憐兮兮地躺在地上,點點清酒滴落在地,洇染出一片深色,揮灑出芳醇的酒香。
李長天趴在矮桌上,似乎是醉了。
燕殊不免有些驚訝。
李長天不是貪酒之人,怎么忽然不顧戒律禁令,躲營帳里偷偷喝酒,還醉成這樣?
燕殊轉念一想。
自從前幾日押運糧草遭遇埋伏,李長天卻幾乎毫發(fā)無損地回來后,軍中就流言蜚語不斷。
李長天終歸不是塊石頭,被人誤會誤解也會感到委屈難過。
而且如今朔方面臨困境,壓力令每位將士都苦不堪言,這么想來,李長天一飲圖醉,并不難理解。
燕殊走到趴在矮桌上的李長天身旁,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俯身輕喚:“李長天,李長天?”
李長天哼哼兩聲,將頭偏了過去,沒有回答。
“這么睡容易感冒著涼,且去榻上歇息?!毖嗍饽托牡貏瘛?/p>
李長天將頭埋在手臂里,不知是故意搗亂還是當真醉了,他搖了搖頭,就是不起身。
燕殊:“……”
燕殊不再言語,直接伸手,將李長天打橫抱了起來。
一瞬失重,讓李長天嚇得睜開眼,猛地抓住燕殊的手臂:“臥槽!”
燕殊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抱著李長天往鋪了皮裘軟被的木榻走去。
李長天被抱起來的時候,原本就堆滿了兵書竹簡的凌亂矮桌上,幾張獸皮書信悄悄落在了地上。
隱隱可見獸皮書信上,用北狄文字,寫著糧草、埋伏等字眼。
但李長天和燕殊都不曾注意到這件事。
燕殊將李長天放在榻上,給他蓋好被裘,輕輕撫了撫他的額發(fā):“歇息吧?!?/p>
李長天一把握住燕殊的手腕,不肯人收手,他醉眼朦朧地將燕殊微涼的手心貼在自己燥熱的臉頰上,不舍地蹭了蹭,又親了親。
燕殊滯在原地。
好半天才勉強說出一句:“你醉了?!?/p>
李長天彎眸看著他,嬉笑道:“嗯,我醉了。”
說著李長天握緊燕殊的手腕,驀然用勁,將他往床榻上一扯。
燕殊措不及防被發(fā)難,身形不穩(wěn),跌在床榻上,又被李長天一個翻身牢牢壓住。
李長天雙手合抱著燕殊的腰,將頭抵在他的肩膀上。
燕殊沒有推開李長天,任由李長天壓著自己,他猶豫了一下,伸手輕輕撫著李長天的背,擔憂地問:“李長天,你還好嗎?”
“好啊,我好得很?!崩铋L天收緊手臂,悶聲悶氣地笑了起來。
燕殊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和皂莢香,皂莢應當是那身干凈的月白錦衣上傳來的,木質檀香可能是那塊他常年佩戴在身上,用來吸引鴿子的木牌散發(fā)出來的。
那陣拉拉拽拽,磕磕絆絆之后,偌大的營帳內(nèi),竟然陷入了寂靜中,只剩兩人都有些急促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