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浩浩蕩蕩的行軍來到了白帝城臨邊城鎮(zhèn),在郊外空曠的地方安營扎寨,暫時落腳歇息。
四下燃起了篝火,干柴在火堆里’劈里啪啦’地燃著,竟令人覺得莫名的安逸和平靜。
操勞多日,李長天不免覺得困頓疲憊,他展開燕殊給自己的毯子,蓋在身上,抱著雙臂躺下休息。
囚車畢竟只是囚車,身下的木板又冷又硬,硌著脊背,李長天又渾身都是傷,躺著覺得極不舒服。
但這種時候,也沒什么好抱怨的,能毫無顧慮地睡上一覺,李長天已經(jīng)心滿意足、謝天謝地了。
李長天剛闔上眼睛,忽而聽見一旁的守衛(wèi)喊:“燕大人!”
嗯?
燕殊來了?
李長天睜開眼,強打精神坐起身,聽見鎖鏈哐當?shù)穆曇簟?/p>
他抬頭望去,發(fā)現(xiàn)囚車的車門已經(jīng)被打開了。
燕殊輕輕攥住李長天的手腕,將他往囚車外拽:“隨我來?!?/p>
“嗯?”李長天一臉懵逼地被燕殊拉出囚車。
守衛(wèi)也疑惑不解:“燕大人,您這是?”
燕殊看了守衛(wèi)一眼:“審問犯人?!?/p>
守衛(wèi)也沒阻攔,任由燕殊將李長天帶走。
李長天就這樣被燕殊握住手腕拽著走,他大惑不解地跟在燕殊身后。
燕殊要審問他?
可是他的事,燕殊都知道啊。
他什么也沒隱瞞,燕殊有什么好審問他的?
李長天雖滿肚子疑惑,但也沒敢多嘴說什么,乖乖地跟著燕殊在營帳和篝火之間穿來穿去。
好巧不巧,兩人還碰見了秦決明。
“誒呀,殊兒,你這是?”秦決明耐人尋味的目光在李長天和燕殊身上來回轉(zhuǎn)了一圈,別有深意地問。
不知道為什么,李長天總覺得秦決明似乎在忍俊不禁……
燕殊故作冷靜地說:“之前他與寒鴉關(guān)系密切,行事有疑,我需審問一番。”
“噢,審問啊?!鼻貨Q明了然地點點頭,“你找行軍內(nèi)務(wù),多拿件獸裘被褥,天越發(fā)寒涼了,兩床被褥暖和些?!?/p>
說完,秦決明拍拍燕殊的肩膀,轉(zhuǎn)身走了。
燕殊:“……”
李長天:“???”
審問和被褥有什么關(guān)系?
秦決明說話怎么前言不搭后語的。
燕殊拉著李長天,來到自己營帳前,行軍路途匆匆,營帳搭得簡單,高不過一人,寬不過兩張床榻,但鋪著柔軟皮裘棉被,看著十分暖和。
燕殊拿了一個蒲團軟墊來,放在營帳的篝火前,按著李長天的肩膀讓他坐下,拉過他的手檢查傷勢愈合的情況。
燕殊一直一聲不吭,只字不提審問的事。
月明如鏡,夜涼似水,李長天看著燕殊,瞧著火光勾勒著他清雋俊美的側(cè)臉,躍在那雙善睞的鳳眸里。
就算李長天再不解風情,此時也察覺出燕殊是在拿‘審問’當借口,讓自己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他營帳里。
李長天忽然想逗逗燕殊,他彎眸笑道,:“燕大人,說好的審問呢?您嚇得我都做好被刑罰的心理準備了,卻又遲遲不問,我很惶恐啊。”
燕殊看了李長天一眼,見他明眸含笑,恣意無束,恍若兩人初識時的少年意氣。
燕殊非但沒因李長天的調(diào)笑而惱怒,反而還不易察覺地輕輕吁了一口氣。
他一直擔憂李長天會消沉抑郁下去,如今總算可以放心一些了。
不過,有件事確實讓燕殊感到疑惑。
“你是何時恢復(fù)神智的?”燕殊問。
“啊……”聽到這個問題,李長天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其實我……我……一直都在裝傻……”
燕殊驚詫地眨了眨眼睛。
“一開始裝傻,是覺得這么做能保命?!崩铋L天解釋道,“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們逼我認罪,裝傻正中下懷,所以我干脆就一直裝傻充愣了?!?/p>
“你來尋我的時候,我一開始不相信是你,想著會不會是寒鴉的人易容成你的模樣,來套路我是不是真傻,就沒敢認,還使了渾身解數(shù),去掩飾自己沒傻這件事?!毕肫鹧b瘋賣傻的自己,李長天顯得十分難為情,他低著頭,單手掩唇,臉頰飛起一抹酡紅。
“咳?!崩铋L天輕咳一聲,繼續(xù)說,“后來你給我治傷,那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別人假扮的了,之所以還是沒和你相認,因為……因為……”
李長天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細如蚊音。
他這樣落落大方、坦率開朗的人,竟也有難以啟齒的時候。
他說。
“因為偶爾當個傻子,該哭就哭,該笑就笑,也挺好的,想任性一次……”
清風輕撫,吹散李長天的話語,雖然他說得微不可聞,但燕殊還是聽見了。
燕殊猶豫了一下,伸手輕輕拍了拍李長天的頭。
李長天握住他的手腕,笑著拿下,但是攥在手里沒松開:“我總覺得,你有時候會把我當小孩子看待?!?/p>
燕殊看著李長天,沉默著。
可他心里卻在說。
并非當成孩童看待,只是無可抑制的憐愛和心疼罷了。
“對了。”說起裝瘋賣傻,李長天忽然想到什么,他問,“你們這個朝代,不是,你們都不知道‘呼呼’是什么嗎?說真的,你那時候突然親我側(cè)頸,著實嚇了我一跳!還好我演技厲害!”
燕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