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算真的被抓到了,我頂多也就是挨頓打而已?!?/p>
那個什么戈爾再怎么樣,也沒膽子真的在王城中弄死另一個貴族,頂多為了警告他們將他們打一頓罷了。
如果赫伊莫斯和凱霍斯都來不及趕來的話,他已經(jīng)做好挨頓打的準備了。
孩子對他的女官露出了明亮的笑容。
他說:“我一個人挨頓打,但是能救很多人的性命,很劃得來啦?!?/p>
塔普提的呼吸頓了一下。
那些人只是卑微的賤民而已。
她想這么說。
所有人都認為,哪怕是上千條賤民的性命,也比不上尊貴的王子一根頭發(fā)——就連那些賤民自己也會這么覺得。
所以,塔普提不能理解王子的話,也不能理解王子的做法。
她對此感到很困惑。
這是不對的。
一直以來受到的教育在這樣告訴她。
但是,在和伽爾蘭王子的目光對視的時候,她卻不知為何怎么都無法將‘王子您做錯了您不該這么做’這句話說出口。
驀然中,她突然想起了有一次,她前往太陽神沙瑪什的神殿聆聽年邁的大祭司的教導時,所聽到的那些話。
【太陽神沙瑪什是公正無私的?!?/p>
【哪怕是卑賤的賤民和污穢的奴隸,他依然愿意將光輝灑落在他們的身上,賜予他們光芒和溫暖?!?/p>
小王子仰頭看著她,金色的眼眸,仿佛有流光在流轉(zhuǎn),明亮如無云的晴朗日空的太陽。
…………
就在塔普提發(fā)怔的時候,突然有人進來,伸手拿過了她手中的藥盒。
女官長一抬頭,黑發(fā)少年的身影映入她的眼中。
她下意識皺了下眉,但是仍舊是神色平靜地站起身來,以無可挑剔的禮儀姿態(tài)對少年低頭行禮。
“赫伊莫斯王子。”
赫伊莫斯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我來吧。”
他說著,就直接坐下來,將藥膏抹在伽爾蘭肩膀上被撞出來的一點淤青上,然后用指尖將那乳白的藥膏一下一下在淤青處揉了起來。
“疼。”
淤青處被這么一揉,伽爾蘭立刻喊疼,下意識要躲,卻赫伊莫斯一把按住。
“不揉開會疼得更久?!?/p>
對于這種跌打損傷極為擅長的赫伊莫斯自然知道用藥物揉搓散淤的時候會火辣辣的疼,于是一邊按著伽爾蘭一邊哄著。
“乖,一會兒就不疼了。”
因為要按著不斷掙扎的伽爾蘭,赫伊莫斯一只手強行從后面攬著小孩,看起來就像是將小伽爾蘭整個人強行摟在他懷中似的。
塔普提女官嘴角一抽,顧不得失禮,伸手從赫伊莫斯王子手中拿回藥膏。
“赫伊莫斯王子。”她臉色有點黑地說,“這是祛疤的藥膏,對散淤沒用?!?/p>
所以,請您放開伽爾蘭王子。
現(xiàn)在——
立刻——
馬上——
然而,赫伊莫斯像是完全沒聽懂女官那話中的暗示,一聽是祛疤的,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就落到了伽爾蘭后頸上。
后頸連著肩的那一處,有一處淡粉色的痕跡。
一眼看上去,像是一瓣小小的櫻花點綴在那白嫩的肌膚上,說不出的好看。
心里一動,說不出為什么,赫伊莫斯在那粉紅的痕跡上輕輕戳了一下。
懷中的小孩立刻就掙扎了起來。
“別碰,癢!”
伽爾蘭一邊嘟噥一邊掙扎,不知道為什么,后頸那一處在養(yǎng)好了傷之后就敏感得不行,碰一下就癢得厲害。
他雖然努力掙扎,但是赫伊莫斯一手摟著他,他根本掙不開,反而是小腦袋在赫伊莫斯懷中晃來晃去,頭發(fā)不斷掃過赫伊莫斯的脖子和下巴。
那種像是被羽毛輕搔著,脖子和臉上都癢癢的感覺讓少年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揚了起來。
他摟著懷中的小孩,微微低頭,讓自己的臉頰貼在那柔軟的金發(fā)上。
“嗯,是好癢。”
他笑著說,側(cè)著臉,上揚的唇近得簡直像是在親吻懷中孩子的金發(fā)一般。
伽爾蘭轉(zhuǎn)頭瞅他,大大的眼睛輕輕眨了一下,睫毛長得像是能碰到他的發(fā)梢。
赫伊莫斯摟著伽爾蘭,如夜空般深邃的漆黑發(fā)絲從他含笑的眼角散落下來,和伽爾蘭那明亮的淡金色發(fā)絲糾纏在一起。
他深褐色的手握著白色的小手。
黑夜與白晝。
黑與白。
那本該是極端對立的顏色,可此刻偏生不知為何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融洽,仿佛它們天生就該交織在一起。
…………
……………………
啊啊啊,她果然還是很不喜歡這個赫伊莫斯王子。
以上,是用力地攥緊了手中的藥盒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的女官長此刻的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