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冷風中,顧放為站在樓下左看右看,算了一會兒布局后,確定了目標。他突然伸手發(fā)力,順著一樓陽臺往上翻了過去,穩(wěn)穩(wěn)地在別人宿舍陽臺停了下來。
里邊宿舍一片安靜,像是都沒聽見外邊的動靜。
鹿行吟在三樓,顧放為探頭往外看了看,踩著陽臺接著往上翻。二樓有人在摸黑輕手輕腳地洗衣服,被他嚇得一聲尖叫:“我操!”
顧放為眼疾手快給對方比了個手勢:“兄弟,借過,別出聲。我找個人?!?/p>
那大兄弟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視線追著他探頭出去看,他身后的舍友也都被驚動了,充滿敬畏地看著他又翻進了三樓陽臺。
“牛逼啊兄弟!”
顧放為云淡風輕:“小事,謝了啊?!?/p>
三樓,鹿行吟的陽臺一片安靜,宿舍也安安靜靜。
他翻進去時碰倒了什么東西,撿起來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晾在陽臺邊緣的藥包。是干藥材,底下還放著水桶和水盆,里邊泡著塑料袋封好的、已經(jīng)熬煮好的藥。什么藥他不認識,但他聞得出那就是鹿行吟身上每天自帶藥香的來源,微苦,清新,混著洗衣液的香味。
洗好的衣服都整整齊齊地晾著,帆布鞋翻過來洗得發(fā)白,用衛(wèi)生紙包好晾曬,宿舍里邊更是干干凈凈。
鹿行吟住單人宿舍,老師不會來查寢,按理說內(nèi)務不需要整理得多好,但鹿行吟連被子都疊成了豆腐塊,桌上更是擺得整齊有序。
人不在。
顧放為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越來越覺得事情有點大——這家伙不會被綁架了吧?
青墨處在荒郊野外,翻墻都不是問題,鹿行吟身在豪門,被人盯上綁架,也不是沒可能。
他們這些孩子平常念書、上學,最經(jīng)常用的就是化名?;艏乙矐撌且驗檫@個理由,干脆就讓鹿行吟沿用了現(xiàn)在這個名字,顧放為自己也只在熟悉的好友前面提一下“霍思風”這個名字。
顧放為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又從陽臺上翻了下來,快步往回走。
他手機沒電了,得回去充個電,再給大人們匯報這件事。
租房樓河南,顧放為到家時胸膛微微起伏,呼吸也有些重。他抿著嘴,一言不發(fā)地開門進門找充電器。
為了方便,他的充電器一直放在床頭,顧放為燈都沒開,伸手撈起充電線,往床邊一坐——
卻坐到什么軟軟的、溫熱的東西。
他驚了一下,回頭一摸,在被窩里摸到了一個熱騰騰的人。
鹿行吟裹著被子睡覺,身上燒還沒退,被他這么一摸,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黑亮濕潤的眼眸在黑夜里閃著光,就這么迷迷蒙蒙地望過來。
顧放為:“?”
顧放為:“!”
鹿行吟請假后先回了宿舍,他困到極點,但頭疼又遲遲無法入睡,撐著去醫(yī)務室打了針后,他接到了郵局的一通電話。
這通電話是青墨七中鎮(zhèn)外郵局阿姨打過來的,給他說了兩件事,一件事是他幫人代寄的郵件被退了回來,另一件事是,冬桐市郵局給他寄來了東西。
鹿行吟于是又慢騰騰地翻了墻,出去拿了快遞。
顧放為的郵件被退了回來,他的這份郵包卻是鹿奶奶寄來的。
鹿奶奶識字,但是年紀大了,手抓不穩(wěn)筆,只能做一些不太精細的事情,沒給他寫信,只是給他寄了兩件毛衣。
鹿行吟每年的毛衣都是鹿奶奶打的,今年寄來的這兩件應該打得格外吃力。以前在冬桐市,所有見過他上毛衣的人,都得感嘆一聲:鹿奶奶打的毛衣是全冬桐市織線最密、最保暖的毛衣,鹿奶奶也知道他們年輕人的愛好和審美,選色也不用那些花花綠綠的,給他織毛衣就是最簡單的純色。
今天收到的是一件紅,一件白。
紅的那件剛好符合他的身高,白的那件卻大了很多。鹿行吟翻過來,看見背后有旁人代寫的紙條:“紅的是你的,白的你送?!?/p>
鹿行吟只字未提這邊見過的具體的人,信中只說,這邊都很好,遇到的人也好。
他安靜地抱著郵包往回走,快到校門口時,打針輸液的藥勁兒上來,覺得走不動了,就開了門去顧放為家睡了。
他知道自己生著病,還是會傳染人的那種,自己單獨照了一張沒用的毯子鋪在床上,裹著被子縮得緊緊的。
此刻黑暗中被人碰醒,鹿行吟發(fā)著燒,也看不清來人,只隱約從對方身上的薄荷香和習慣性低沉散漫的語調(diào)中知道,是顧放為。
他啞著聲音說:“哥哥?!?/p>
他還在努力用混沌的大腦思考,怎么跟顧放為解釋一下自己借用他的床的事,但是在那之前,他就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顧放為微微俯身,微涼的指尖探上他的額頭,幾乎與他臉貼臉地試著溫度,壓低聲音嘆氣:“弟弟,你找死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