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這句話哪里戳到了笑點。
在場的所有人忽然就不約而同、克制不了地笑了起來。
其實每個人想的都不一樣,林歡和封朗想像了葉于淵板著撲克臉、穿露肩婚紗的樣子,段煬想到昨天微博上刷到的段子,殷婉悅被自己逗樂了。
而方懷笑,純粹是因為他們在笑。
咖啡廳清過場,不需要害怕打擾到別人,時間安寧自由地流淌,鐘表好像被造物主的手撥的很慢很慢。
傍晚的時候,葉于淵下班了,來接方懷回家。
封朗、段煬在身后同方懷道別,每個人晚上有不同的安排,他們笑著打完招呼,走向幾個方向。但方懷還是很清楚地記得這一天的樣子,殷婉悅說的笑話,林歡抱著的圣代,封朗問的問題,段煬打哈欠的樣子。
所有聲音與色彩并不那么清晰,帶著點錄音機嘈雜的沙沙響,但就像煙火人世一樣,非常、非常讓人眷戀。
方懷閉上眼睛,聽著晚風自耳畔略過,半晌后又慢慢睜開。
葉于淵站在不遠處。
路燈的光線落在他肩上,沉默而溫柔,融進暖融融的暮色余暉之中,是萬家燈火里獨屬于方懷的一盞。
問題忽然有了答案。
喜歡。
方懷在心里對自己說。
他喜歡這里,喜歡他的朋友們,喜歡他的生活。
喜歡他的葉于淵。
當晚。
方懷很慎重地從柜子里捧出了林殊恒的筆記本。
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天意,在這個八月初的傍晚,攜著月桂的風飄進耳朵,輕輕告訴他,是時候了。
以往的許多次,他止步于扉頁,像是被什么東西擋著,不敢往后面翻去。
——林殊恒想要告訴他的事情。
不過……
方懷還是沒有立刻打開,他戴著保護手套,想了想合上筆記本,取下手套,溜跶到書房。
葉于淵的書房就在隔壁,是小書房改的,方懷總覺得空間不夠大。
葉于淵像是在和誰打電話,方懷并不想窺探戀人的隱私,但他還沒來得及后退,就有隱約的話從門縫罅隙里傳來。
“玫瑰就不用了,他不喜歡……嗯,煙花?”
方懷:“……”
他震驚了。
難道封朗說對了,葉于淵也在準備跟他求婚??
五分鐘后。
“葉老師,”方懷抱著牛奶杯走進書房,“很晚了,你睡嗎?”
葉于淵取下鼻梁上的金邊眼鏡——他原本是不需要戴的,但自從方懷夸過之后,他戴這幅眼鏡的頻率直線上升了。他把方懷抱過來,親了親少年軟軟的發(fā)頂:
“稍等?!?/p>
睡覺時間是很特殊的,可以做任何親密的事情。平時方懷親一親他都要臉紅,但是睡覺前可以。
展開的屏幕上信息滾動過。葉于淵的閱讀速度很快,他每天要在很少的時間里處理過多的事情,每一分鐘都被利用的很好。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狈綉岩部粗聊徽f。
“嗯?”
“什么事情,嗯,”方懷有點尷尬,慢慢地說,“需要準備玫瑰花和煙花呢?!?/p>
葉于淵:“……”
方懷:“……”
葉于淵:“……”
“公司周年慶典,”葉于淵很快反應過來,語氣很淡地道,“ptah四周年,并且給研發(fā)部的李女士頒獎,感謝她對公司的貢獻,她不喜歡玫瑰。”
連葉于淵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他一連串說了這么多話,語速還并不慢。
而且ptah研發(fā)部根本沒有女性員工。
方懷松了口氣:“哦,這樣啊?!?/p>
葉于淵也松了口氣:“是的?!?/p>
“對了,”方懷終于想起正事了,“我今晚想要看一看林先生寫給我的話,我覺得,現(xiàn)在可以看了。”
他有了勇氣面對后面的一切,也能夠虛心去聽上一輩的叮囑和教誨。
他要在這里生活下去,不會再逃避任何事。
“嗯?!比~于淵并不感到詫異,頓了頓,說,“需要我嗎?”
那是寫給方懷的話,葉于淵不確定,自己適不適合去看。
又是五分鐘后。
“他是個很開明的人,”方懷慎重地說,“我覺得他不會介意的?!?/p>
在方懷的觀點里,戀人不需要時時刻刻膩在一起,戀人之間也需要有隱私,但是他們需要彼此陪伴走過人生每一個重要的時刻。
比如現(xiàn)在。
葉于淵沒說話。
他的視線投向落地窗邊,方懷看不到,一個老人拄著拐杖在那里,笑瞇瞇地注視著兩人。
葉于淵對他微欠身打招呼,老人揚著拐杖敲了敲方懷的腦袋:“蠢?!?/p>
方懷:“?”
葉于淵蹙眉:“……”
下一秒。
方懷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是石斐然:“方懷,關于奧斯卡——”
他本身就出于高度緊張忐忑的狀態(tài),此時思路被打斷,手一抖碰到了筆記本。筆記本從桌面被推出,恰好翻出‘寫給方懷’的那一頁,第一行字映入眼簾……
“小朋友,好久不見——”
白光大盛。
深夜的夏風忽然熾烈,淺淡桂花香流轉變得馥郁撲鼻,日月星辰流速加快。
方懷聽到了風聲,在那一陣很奇妙的體驗里,他漸漸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