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延一看那照片的顏色,心花怒放地?fù)渖先ィ霸趺磁鰜淼模拷o我看看?!?/p>
鄭總監(jiān)把照片舉到頭頂,“定妝照可是不能隨便傳出去的……哎,別搶,叫聲哥我給你?!?/p>
“爺爺——”童延轉(zhuǎn)瞬就把照片抽到了自己手里,“——個球?!?。
這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的定妝照,兩張,一張穿著長袍,另一張甲胄加身。童延自己怎么看怎么帥,怎么看怎么有生動,憋不住,晚上去門口迎聶錚時就拿手上了。
所以完全沒有意外,這天聶錚下車,日常聽到一聲:“聶先生?!?/p>
童延順著庭前小路出來了,沒有日常的笑意滿滿,手背在身后,像憋著什么似的,裝出一副酷勁。
聶錚大步往屋里去,“有好事兒?”
童延沒說話,一直進(jìn)了客廳,背在身后的手拿著兩張照片才從側(cè)邊伸到聶錚面前,頭端得挺正,只是用眼角斜著聶錚的方向,一臉得意。
聶錚不明所以,接過來一看,視線立刻被拉住了,不得不說童延還真是個靠賣臉都能活下去的長相。
可仔細(xì)瞧又不對,照片上童延戰(zhàn)甲加身,眉目俊秀,英氣勃發(fā),可還真沒個正形,劍在肩上扛著,趾高氣揚地?fù)P著下巴,嘴上還叼了根什么草,好看是好看,但痞。
這真是,給自己加足了戲。
聶錚想點破,可是轉(zhuǎn)頭看看本尊晶亮的眼眸,明顯在期待贊揚,突然覺得還是不要當(dāng)頭潑冷水的好。留著以后再說,反正戲也沒開拍。
可他雖然和平時一樣嚴(yán)肅缺少表情,眉頭壓下的一瞬,童延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
童延笑淡了些,“怎么?”
聶錚干脆直言:“你演的是個貴族,怎么會是兵痞樣?”
童延舒了一口氣,聶錚沒看過劇本,怕是記岔了?!安皇琴F族,這是個一位大夫家的下人,是個玩世不恭的個性,后來去從軍建功立業(yè),軍營里才混成兵痞子樣?!?/p>
所以這孩子書還真沒看進(jìn)去,聶錚認(rèn)真地說:“那個時代,貴族才有從軍權(quán)。所以這人是大夫的家臣,不是奴隸,低階貴族也是貴族。那時的貴族人前拿優(yōu)雅風(fēng)度當(dāng)命,怎么也不會是痞子樣,一張照片不算什么,拍戲時你得注意?!?/p>
童延張口結(jié)舌,沒話說了。難怪另一張劇照的服裝還算精致。
聶錚說:“演戲要不要讀書?”
童延怔怔的。
聶錚繼續(xù)質(zhì)問:“以后還敢不敢走神?”
童延有些泄氣,想到他一看書就活像假冒偽劣的腦子,苦惱地說:“我也不是故意走神,那書太枯燥,最多只能看進(jìn)去半小時,接著就不知道想哪去了,管不住?!?/p>
這是實話,看那種書時,他心里簡直有一匹發(fā)了瘋的野馬,最多隔半小時就出去不要命地狂奔,他回神,還得想辦法把那匹野馬給拉回來才能往下繼續(xù)。
聶錚眼色微沉:“最多半小時?”
童延頓覺不妙,“……那,三十五分鐘?”
聶錚望著他眉宇間仍未全消的稚嫩,突然沒了責(zé)備的心思,“這不怪你,是教養(yǎng)人的責(zé)任,你小時候家里是不是特別吵?不過,你要盡力克服?!?/p>
這句話算是語重心長,但童延像被點穴似的定了一瞬間,腿再開時有些姿態(tài)有些萎靡,很快就被聶錚甩了幾步遠(yuǎn)。
而聶錚翻到第二張劇照,這一下被驚艷得不輕。
頎長俊美的青年已經(jīng)立在那,雪白的衣衫被身后大片竹林如洗的深綠襯著,好一幅精心雕琢的電影畫面。
這畫面美輪美奐,卻美得有些邪,青年長袍松落落地掛在身上,面容明艷得近乎妖冶。只是兩道飛揚的濃眉為他平添了幾分英挺,惑人但絲毫不著女氣,活像是從竹林里走出來的男狐精魅。
他很快把眼光移開,這才發(fā)現(xiàn)身邊沒人跟著,下意識地轉(zhuǎn)頭,被落下的人小跑著跟了上來,卻只在他旁邊打了個頓,頂著一臉痞子似的笑,“聶先生我先回房了晚安。”一氣說完全部,風(fēng)似的朝著房間那頭去了。
聶錚手里還拿著劇照,渾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隔著一扇門,童延連燈都沒開,一屁股在窗前坐了下來。
聶錚眼睛真毒,說的還真沒錯。
小時候家里特別吵,可這世上哪有不吵的紅燈區(qū)?
不算寬的一條街,兩邊KTV和發(fā)廊一家挨著一家。不到天黑,紅紅綠綠的燈把一條街照得像是妖怪的洞府,各種音樂嘶嚎混在一起根本聽不清是什么,童艷艷不放心把他一個人放家,那時候幾乎每天從下午到晚上,他都是在那過的。
最深刻的記憶就是吧臺后頭專為他擺著小板凳,坐那朝玻璃門外看,永遠(yuǎn)都是裹著絲襪的腿,黑色的,肉色的,好看的,不好看的……
開始他只有童艷艷腿那么高,所以看見自己媽去房間時只能抱住童艷艷的腿。
“媽媽……不走?!?/p>
“臭小子,聽話,等媽跟叔叔喝完酒出來帶你去買雞腿吃?!?/p>
“我不吃了,你別進(jìn)去好不好,那男的是誰?”
“是我朋友。你在這兒坐好,明天給你買新衣服穿。”
他從小長得好,店里瞧見他的人總有逗他的惡趣味。
“小豆丁,你媽跟男人快活去了,不要你了?!?/p>
那時候還不知道什么是快活,但直覺這句話不好,他就用東西砸,拿腳踹。
再往后他上了學(xué),大廳屏幕上的東西永遠(yuǎn)都比功課好玩兒。
“臭小子看什么看?作業(yè)做了沒?”
“我不會。”
“不會小心老師抽你手板。”
“反正也就打兩下。”
吧臺里外哄笑成一團(tuán),“這個小機靈鬼。”
……
童延在地上坐了好久,轉(zhuǎn)頭,要使勁伸長脖子才夠得著窗臺的那抹月光。
到現(xiàn)在,他也不知道看不進(jìn)書跟家里太吵有什么關(guān)系,可他的確是紅燈區(qū)出來的小混子,或許出身就真是個無孔不入深入骨髓的操蛋玩意兒。
他也知道童艷艷做的事讓人看不起,可是,他小時候很快樂,一個女人自己帶著孩子,童艷艷已經(jīng)把所有能給的都給他了。
他不能說什么!誰也不能說什么!
第二天清早,一直到聶錚出現(xiàn)在餐桌前都沒看見童延,他沒出聲。女秘書說:“不用等,小童一早就出去拿劇本了,活兒還都做完了?!?/p>
這天晚上聶錚倒是回來得早,見他一個人在樓下客廳看電視,女秘書突然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童延還在家吶,這要換在往常,還不拼了命地往上貼。
她不可置信地問:“就你自己?”
聶錚沒什么表情,眼睛依然盯著屏幕,“要不呢?”話是這樣說,究竟還是開始懷疑他昨天哪句話說重了。
純粹是他個人的操持問題,身邊人欠收拾的時候聶錚自然會收拾,可昨天童延沒那么欠收拾,聶錚也不允許自己沒因沒由地欺負(fù)一個孩子。
半個小時后,聶錚還是上了樓,回房間把劇照拿上到童延門口敲了下門。
很快,門開了,童延站在他面前,似有一瞬的驚奇,很快又笑得一臉不正經(jīng)。
聶錚沒理會這個不正經(jīng),“我能進(jìn)去說話?”
童延笑意更甚。行,有什么不行?何止進(jìn)個房間,你進(jìn)我里頭都沒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小童并不是遷怒聶錚啊,他是自己去歪一邊舔傷口加奮發(fā)圖強了。
他骨子里很犟。
——
他其實就是被他媽養(yǎng)歪了,而且和他一樣,他媽也不并不是不能做其他事謀生,選擇從事那種行業(yè)完全是因為自己也歪,但小童看他媽的濾鏡太厚了,在他心里他媽就是無路可走才做那種事養(yǎng)活他,是最偉大母親。
所以不敢斥責(zé),甚至覺得當(dāng)他媽的面鄙視那啥行業(yè)都是戳他媽的心窩。
只能自己出來賺錢讓他媽趕快解脫出去。
他基本不分青紅皂白、不問對錯地維護(hù)自己放在心里的人。
——
聶先生本質(zhì)再鬼畜,內(nèi)心其實是很向往這種陪伴的,畢竟爹不親娘不愛,一個不問對錯站在他這邊的人,在他生命中從來沒出現(xiàn)過。
——
為了童影帝的恩寵?????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