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毒心（38）

因為突然發(fā)生的命案，洲盛購物中心附近的警力增加了一倍不止，廣場舞再次偃旗息鼓，連玩滑板跳街舞的年輕人都少了許多。

開業(yè)前橫遭“血光之災”，不少正在布場的商家頗感不滿，一些正在試營業(yè)的餐飲店暫時關門，原本熱鬧的中庭冷清蕭條，給購物中心不久之后的開業(yè)儀式蒙上了一層陰影。

“連烽當年是因傷從反恐支援隊伍中離開，在莎城沒有特別可疑的舉動?！鄙驅つ弥环葙Y料，“他家境富裕，父母一直不希望他當員警。那次受傷之后，他便脫了警服，靠家里的關系，到萬喬地產工作——洲盛就屬于萬喬。你們最后那次行動出事的時候，按理說，他應當已經離開莎城?！?/p>

花崇凝眸，“應當？”

“事情已經過了那么久，他當時到底在不在莎城、在干什么，我現在很難核實?！鄙驅ふf：“如果貿然將他抓起來，也可能打草驚蛇。洲盛那邊昭凡已經派人盯著了，有任何異動，我們都能第一時間發(fā)現。不過……”

花崇問：“不過什么？”

沈尋不解，“不過你們?yōu)槭裁磿岩伤?？他身上好像沒有什么疑點?！?/p>

“幾個月前，我和他接觸過?！被ǔ绲溃骸爱斈暝谏牵俏业那拜?，我們的關系算不上鐵，但也是朝夕共處的戰(zhàn)友。時隔多年再次相逢，我的第一感覺是，他似乎變了一個人。但這其實并不奇怪，年歲不同，生活環(huán)境也已經改變，相處起來的感覺變了，這還算正常。不過小柳哥很在意他，查過他的通訊記錄，沒查出什么異常。當時有別的案子要忙，我們就暫時放下了?！?/p>

“那怎么現在又突然懷疑他？”

“因為韓渠，也因為洲盛購物中心?！被ǔ缱吡藘刹?，“韓渠在這個組織里，地位應當不低，絕非陳辰之流能比。但也不會是地位最高的那一個，因為如果是，他不會親自埋伏在員警隊伍里。組織里必然有一個韓渠信任的人，這個人是誰？”

沈尋微擰起眉，“你認為是連烽？”

“他們有一段相似的經歷，那就是在莎城反恐?！被ǔ缯f：“當然有這種經歷的不止他們，不過現今在洛城的，除了我，就是他倆。另外，我之所以這么想，還因為你那句話，你說只有內部人員，才能輕易提前設置爆炸物。我們之前的確疏忽大意了，因為洲盛還沒有開業(yè)，就認為那兒相對安全。說不定他們要利用的，正是我們這種心理?！?/p>

沈尋想了想，“滑板少年殺人純屬突發(fā)事件，這事導致群眾減少、警力增加，必然打亂他們的計劃。他們會怎么做？”

“現在離29號還有6天。但29號只是一個幌子，他們真正的計劃，應該是在29號之前發(fā)動襲擊。”花崇說，“不過現在看來，這個時間可能又要提前了。如果我是組織中的一員，我會選擇立即發(fā)難，然后趁亂逃離?！?/p>

沈尋眸色幽深，片刻后低聲道：“馬上就是耶誕節(jié)了?！?/p>

“我已經安排人手以安全檢查的名義，去洲盛做徹底排查?！被ǔ缛嗔巳嗝夹模靶×缒沁呉苍诶^續(xù)查通訊資訊。連烽現在的行蹤，基本上在我們的監(jiān)控中?！?/p>

“韓渠呢？”沈尋問：“如果你的推測與事實相符，那連烽會去見韓渠嗎？現在出城的各條大路小路都有武警把守，韓渠應該還沒有離開洛城?！?/p>

花崇支著下巴，“我很好奇，韓渠現在到底躲在哪里?！?/p>

??

“這種‘好事’也被我們撞上了?！表n渠干笑，吐出一片白煙，“眼看花崇已經上了鉤，卻突然殺出個殺人犯。現在好了，特警上門，武警遍地走。中庭的員警比跳廣場舞的老太婆還多?！?/p>

連烽面色陰沉，彈掉煙灰，“炸藥都準備好了嗎？”

“準是準備好了。”韓管道：“但現在到處都是員警，根本沒有機會設置?！?/p>

“這倒不一定?，F在的情況，我們只是無法造成預計中的特大傷亡，但弄死幾十百來人，還不容易？”

“嘖，建這個購物中心，就為了弄死幾十百來人？連烽，你的胃口什么時候變這么小了？”

“情況有變?！边B烽說：“計劃建洲盛，并炸掉洲盛時，我以為我的對手只有花崇，頂多再加一個陳爭，而你埋在市局里，是我最得力的幫手?！?/p>

韓渠眼神略暗，抽完一根煙，又點起一根。

“我怎么知道資訊戰(zhàn)小組的高手會突然到洛城來？”連烽說：“我更沒想到，他居然是安擇的弟弟，這么快就和花崇成了搭檔，現在還把特別行動隊的人招來了。上次花崇在椿城查陳家的老底，我本來有機會徹底除掉花崇，少一個算一個，結果半途又殺出那什么昭凡樂然。諸事不利啊?！?/p>

韓渠：“那先按兵不動……”

“你在說什么瘋話？”連烽不耐煩地打斷，“我們是為什么將計劃提前？不就是因為事情發(fā)展已經漸漸脫離我們的控制了嗎？現在還能按兵不動？花崇那腦子，懷疑到我頭上來是早晚的事。還有，他們早就查過我，只是那時候什么都沒查到?，F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先發(fā)制人?！?/p>

“那我們就隨隨便便炸幾個人了事？”韓渠不甘，“你是怎么答應我的？將開業(yè)儀式上的‘煙火表演’作為禮物送給我?！?/p>

連烽垂下眼，低聲道：“我只想完成父親的心愿?！?/p>

“父親”一詞，讓韓渠陷入沉默。

“一直以來，我們都只能在邊疆茍延殘喘，顛沛流離。在邊境勢力再大，又能怎樣呢？邊境上的‘活動’，能和大城市里的相提并論嗎？”連烽激動起來，“當然不能，邊境死一百個人的轟動，還不如大城市里死一個人大。父親最大的愿望，就是讓繁華大城市里的庸人們聽到我們的吶喊，看到我們的杰作！”

幾秒后，連烽瞇著眼，“可惜他沒能等到這一天。”

五年前，盤踞莎城的涉恐武裝“丘賽”被剿滅，頭目“古今”與絕大多數重要成員被擊斃，僅有少數成員逃脫。

“古今”就是連烽口中的“父親”。

而花崇是突擊小隊里的核心成員。

“不能在開業(yè)儀式上炸掉洲盛，就算不上實現他的愿望?！表n渠聳聳肩，“將來，我們也不會再有機會。你想過嗎，我們甚至無法再踏上這片土地。”

連烽扶住額頭。

“讓‘棋子’們各自攜帶炸彈沖入人群，”韓渠冷笑，“我始終認為是糟糕透頂的下下策，太難看了。”

連烽突然抬頭，“將肖誠心也當做‘棋子’，你還認為是下下策嗎？”

“他已經徹底被控制了？”

“差不多。他失去了自我意識，現在是個為我所用的傀儡?！边B烽頓了頓，又補充道：“就跟黃才華一樣?！?/p>

韓渠沉思，“那洲盛呢？放棄？”

連烽道：“只要能造成騷亂，我們就有機會。另外……”

“什么？”

連烽看一眼時間，唇角彎出一個詭異的幅度，“這是我最后一次與你見面。”

“你……”韓渠目光一緊，猛地站起身來，卻覺頭暈目眩，腳步虛浮。

他像丟燙手山芋一般扔掉手指夾著的煙，駭然看向連烽，嗓音帶著難得一見的顫抖，“你敢對我下藥？”

“放心，不是讓你醒不過來的藥。用了它，你不會再跟我搗亂而已?！?/p>

連烽笑容模糊，一步一步靠近，“我早就讓你離開洛城，從西南出境，但你不聽。”

韓渠頭痛難忍，四肢百骸像被無數蟲蟻啃噬。他想要反駁，喉嚨卻漸漸變得沙啞，發(fā)不出像樣的聲音。

連烽嘆了口氣，面目似乎和善起來，帶著幾分憐惜，將韓渠逼退到墻根，單手撫住他的臉頰，溫聲道：“你留下來，對我有什么幫助呢，嗯？你不走，只會成為我的拖累啊。你看，我還得每天照顧你，無法全心撲在我們的‘事業(yè)’上?！?/p>

韓渠雙手掐住喉嚨，困難地喘著氣，“連，連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