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崇點頭,正要與樂然一同朝直升機跑去,就聽見一聲響亮的——“操,你怎么來了?”
罵人的是昭凡,而昭凡身邊站著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高大男人。
“來接你?!蹦腥苏f。
“我現(xiàn)在在執(zhí)行公務(wù)!”昭凡指了指自己背后的狙擊步槍,“看到?jīng)]?”
男人嘆氣,“我也在執(zhí)行公務(wù)。”
“你執(zhí)行什么鬼公務(wù)?”
“帶你去洛城?!蹦腥四贸鍪謾C晃了晃,“沈?qū)さ囊馑?,要不你自己問他?!?/p>
昭凡狐疑地擰起眉。
“如果從函省派直升機,那就太耽誤時間了。沈?qū)ぷ屛規(guī)兔?,直接從欽省調(diào)。”男人好脾氣地解釋,“我和警方不熟,倒是和軍方熟悉一些,所以……”
花崇問:“那位是?”
“昭凡哥的男……”樂然話說一半打住,改口道:“昭凡哥的好朋友,也是尋哥的好兄弟?!?/p>
花崇會意。那人與昭凡的關(guān)系一看就非同尋常,昭凡平時幾乎沒有兇過人,一見那人就變了臉色。但那種兇悍里,又帶著幾分親昵與熟稔。
樂然剛才的“好朋友”,簡直是欲蓋彌彰。
那人能調(diào)來軍方的直升機,但看上去不像軍人,應該是個與軍方有密切關(guān)系的人。
花崇沒那么多好奇心,只是走上直升機時又看了對方一眼。
不過對方的視線一直落在昭凡身上,壓根兒沒注意到他。
直升機起飛,艙內(nèi)光線陰暗,晃動厲害。
警方的直升機很少開出這種風格,花崇被晃得胃中翻滾,非但不氣惱,倒感到一絲懷念。
那時候在莎城,所有直升機都開得極其彪悍——比現(xiàn)在這架更加彪悍。
因為時間意味著自己、戰(zhàn)友的生命,沒有人敢耽誤。
又一次毫無預警的晃動后,花崇感到右邊肩頭一沉,發(fā)現(xiàn)是樂然沒坐穩(wěn),撞過來了。
“沒事吧?”他連忙扶了樂然一把。
“沒事沒事。”樂然重新坐好,癟了癟嘴。
花崇循著樂然的目光看去,瞧見在機艙的另一邊,昭凡正靠在那男人的懷中,睡得安穩(wěn)。
“哎……”樂然左右晃頭,活動頸部。
花崇笑,“怎么嘆起氣來了?”
“有點兒困?!睒啡徽f,“想睡覺?!?/p>
“那就瞇一會兒?”
“剛才就瞇了。結(jié)果一放松,就被晃得撞你身上了?!?/p>
花崇忍俊不禁。
樂然這是在羨慕昭凡睡覺時有人護著呢。
有人護著,直升機晃得再厲害,也不會摔倒。
樂然又嘆了口氣,自言自語,“我還是不瞇了吧?!?/p>
花崇瞄了他一眼,猜到他很希望坐在旁邊的是沈?qū)ぁ?/p>
想到沈?qū)ぃǔ缬滞逊驳姆较蚩戳丝?。那男人和沈?qū)ふJ識,交情似乎還不淺,那和柳至秦呢?
“我以前在部隊時,經(jīng)常坐這種直升機。”樂然大概是沒法睡覺,索性說起話來,“退伍后就少了,特別行動隊的直升機和這不一樣,沒想到今天還能坐一回?!?/p>
花崇順著問,“那位先生是軍方的人?”
“嘯哥?。坎皇?,他大哥才是?!睒啡谎劬σ涣粒八蟾缡俏遗枷?!”
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中,花崇總算是搞清楚了,昭凡的另一半叫嚴嘯,和沈?qū)な前l(fā)小,都是家庭背景頗深的人物。樂然崇拜的是嚴嘯的兄長,一位身居高位的軍方神秘人物。這次能以最快速度調(diào)來直升機,就是托這位兄長幫忙。
花崇無意了解太多軍方的事,樂然也不敢什么都說。不久昭凡醒了,小聲與嚴嘯說著什么?;ǔ缱⒁獾?,嚴嘯看昭凡的眼神一直很溫柔,好似帶著無盡的寵愛與難以言說的深意。
突然很想馬上見到柳至秦,用沒有受傷的手摟住柳至秦,放肆地親吻柳至秦,然后看柳至秦的眼睛,看那雙深邃眼眸中的自己。
分別還不到兩天,就那么急切地想重逢。
花崇捂住眉眼,笑自己著了柳至秦的道兒。
直升機降落在洛城市局的屋頂停機坪上,樂然第一個跳下去,花崇正要跟上,就看到一只熟悉的手。
柳至秦在下方看著他,眼中盡是關(guān)切、想念,還有被竭力隱藏著的占有欲,溫聲道:“來?!?/p>
他沒有半分猶豫,抓住柳至秦的手,輕輕一躍。
柳至秦恰到好處地攬住他的腰。
直升機的側(cè)門不高,跳下去是很自然的事,被牽著跳反倒顯得可笑?;ǔ缬浀米约簭膩頉]這樣被人牽過,但遞手的是柳至秦,那么再可笑,他也想牽住那只手。
屋頂風大,花崇手指很涼,柳至秦牽著他一路小跑,躲進樓梯間里才停下來。
身后,是直升機起飛的嘈雜聲響,還有昭凡被風刮散的喊聲:“你不回去?我操,我得執(zhí)行任務(wù)啊兄弟!”
樓梯間里無風,算得上溫暖,花崇見昭凡和嚴嘯大步走來,嚴嘯似乎說了句:“我是你兄弟?”
昭凡沒有回話,跑進樓梯間才道:“那你找沈?qū)と?,你和沈?qū)た偸切值芰税桑俊?/p>
花崇有點想笑。
嚴嘯向柳至秦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拉著昭凡下樓。
四下漸漸安靜下來,柳至秦說:“我看看?!?/p>
花崇脫下外套,露出左臂,“昭凡給包扎的?!?/p>
柳至秦握著他的手肘,盯著傷處,眉心的皺痕越來越深。
“行了別看了?!被ǔ缰匦聦⒁路┥?,“之前你給我說的事,韓隊那……”
“你當年和我哥一起集訓時,也受過傷,也是左臂。”柳至秦輕聲道:“不過不是槍傷,是過障時被釘子劃了一道口子,就在這兒?!?/p>
花崇愣了一下,“是嗎?”
集訓已經(jīng)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被釘子劃傷這種小事,哪里還記得。
“你記不得了,但我記得。”柳至秦抬眼,望向花崇眼底。
花崇感到心臟被緊緊握住,連同身體都動彈不得。
“你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和一條迷彩褲,腳上是牛皮靴。”柳至秦慢慢道:“左臂上有血,也有汗。黑色背心被汗水浸透,貼在你身上?!?/p>
花崇耳根漸漸發(fā)燙,依稀記得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但完全想不起那時候穿著什么衣服。
柳至秦卻全部記得。
“那個過障項目是集體定向越野里的一項,如果你因傷退出,或是耽誤時間,你們整個小組的積分就會受到影響?!绷燎乩^續(xù)道:“我們一幫軍校生被叫去當助理裁判,負責計分、監(jiān)督你們?!?/p>
“我看著你受傷,然后被隊友圍住。那時我也想沖過去,但我沒有立場。我哥,還有其他人想讓你停下來,包扎好了再繼續(xù)下一個項目。但你不同意。因為一旦停下來包扎,就必然耽誤時間?!?/p>
“你想拿第一?!?/p>
花崇嘴唇動了動,腦海翻起波浪,一枚小舟正奮力搜尋著當年的記憶。
遺憾的是,他實在是想不起柳至秦站在遠處看他時的模樣。因為那時,他的所有心思都在集訓比武上。
他甚至沒有看到柳至秦。
“那道傷口一直在流血,你也沒停下?!绷燎亟又f:“整個定向越野項目結(jié)束的時候,你整個左臂看上去……”
花崇說:“很猙獰?”
柳至秦搖頭,“很誘人?!?/p>
花崇呼吸淺淺一滯。
“你們組拿到了第一,你渾身是汗,手臂淌血,虛脫地坐在草地上,讓醫(yī)生給上藥?!绷燎卣f,“你皺著眉忍痛,一聲也沒吭,只有汗水不停往下掉?!?/p>
“那大概不算特別美好的畫面,但那天晚上,我想著你受傷、吃痛的模樣……”柳至秦靠近,將后面的話灌進花崇耳中。
花崇背脊一陣酥麻,耳根徹底紅了,右手險些一個用力,將柳至秦推開。
可是手腕被握住,身體被帶入熟悉的懷中。
唇被含住,呼吸被侵占,氣息里滿是欲望與掠奪。
柳至秦的溫柔不見了,只剩下野獸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