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孟小琴說著抬手扶住額頭,不住地搖頭,淚水順著臉龐滑落,大滴大滴落在桌上,“居然是她……怎,怎么會是她!”
花崇察覺到了異樣,卻只能繼續(xù)往下問:“你在明信片里寫著‘蘇蘇’和她的家庭住址,但你不知道她叫唐蘇?”
“她沒有說過她的姓名?!泵闲∏俨林蹨I,深呼吸幾口,像是在消化突如其來的噩耗,“我們幾年前在微博相識,她的ID叫‘海潮驟逝’,我很喜歡她拍的照片,與她聊了幾句后,因為很投緣,就互相關注了。她告訴我她叫‘蘇蘇’,那時我們都叫她‘蘇蘇’。我不知道她姓唐,也不知道‘蘇’是她真名中的一個字,還是單是網名。我已經很久沒有與她聯(lián)系過了,真的沒想到她會,她會被人……”
孟小琴又開始抽泣。
那悲戚的模樣讓人覺得她不僅是為朋友的遭遇而感到悲傷,亦是害怕同樣的慘劇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但這一幕看在花崇眼里,卻非常詭異。
得知一個早已失去聯(lián)系的網友去世,正常人的確會震驚,繼而悲傷,但情緒激動到當場落淚、聲線顫抖的,卻少之又少。
更何況,這是警局。
花崇問:“你給唐蘇寄送明信片時,就知道你們同在一座城市。既然你們很投緣,那之后都沒有約出來見面嗎?她呢,她知不知道你也在洛城。”
孟小琴呆坐片刻,似乎勉強整理好了心情,搖頭,“我沒有告訴過她我也在洛城,當然也沒有見過面?!?/p>
“為什么?你送她明信片,她沒有回禮?”
孟小琴咬著唇,眼中迅速掠過一種近似怨恨的暗光。
“沒有。我,我……我不敢告訴她我也在洛城,她沒有給我寄過明信片?!?/p>
“據我所知,4年前互相寄風景明信片很流行,既然你給她寄了,她沒有理由不給你寄?!被ǔ鐔枺骸澳銥槭裁床桓腋嬖V她你和她都在洛城?”
“我很自卑?!泵闲∏俚穆曇艉鋈蛔兊贸銎嫫届o,“我一看她的住址,就知道她是有錢人。她住在棲山居,是洛城有名的別墅區(qū)。我呢,我住在道橋路,洛城最落后的地方?!?/p>
“網絡就像一面濾鏡,我躲在后面,可以掩藏我的出生、家世,可以和像蘇蘇那種住在別墅里的人做朋友。但是回到現(xiàn)實中,沒了那面濾鏡,我就只是個住在道橋路平房里的窮女人?!?/p>
孟小琴嘆氣,苦笑,“我不敢告訴她我的地址,更不敢和她在現(xiàn)實里見面。員警先生,你們知道嗎,自卑其實是另一種自尊,我實在是沒有勇氣撇開網絡的偽裝,去見她這樣的人?!?/p>
“你在明信片里寫到,北邙山之行是你第一次出門旅游。”花崇道:“后來呢?還去了什么地方?”
“沒有了?!泵闲∏俚拖骂^,沉默幾秒才開口:“后來我工作越來越忙,根本抽不出時間旅行。而且即便是窮游,花的錢也不少,我手頭并不寬裕?!?/p>
“4年前你刪掉了微博,還把微博名改作一串意義不明的字母。為什么?”
孟小琴垂著頭,眼睛被額發(fā)與睫毛的陰影擋住,“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玩微博其實很浪費時間,我又忙,久而久之覺得沒意思,就刪了微博、關注、粉絲,后來沒再上過?!?/p>
“你知道唐蘇換過微博嗎?”
“不知道,自從我不再玩微博后,就沒再聯(lián)系過以前的網友?!泵闲∏偬鹧?,看向花崇:“我不知道你們?yōu)槭裁磿岩晌遥医o蘇蘇寄明信片已經是4年前的事了。僅憑這一張明信片,你們就認為我與她的死有關?我跟她無冤無仇,為什么要殺她?”
花崇不為所動,“今年1月4號晚上,你在哪里?”
孟小琴咬著下唇,苦笑,“2個多月前的某一天,讓你們回憶,你們記得起自己當時在哪里嗎?”
“那好,不說2個多月前,就說前不久?!被ǔ缬謫枺骸?月13號,周五晚上,你在哪里?”
“我下班后就回家了。”孟小琴眼神躲閃,鼻尖上的汗珠在燈光下異常明顯,“一直在家里。”
“有誰能夠證明?”
“我的家人?!?/p>
“家人”二字,孟小琴發(fā)音極輕,幾乎是用氣說出來的。
“搜查令已經申請下來,曲值帶人去孟小琴家了?!被ǔ缬行┻駠u,當初剛開始查徐玉嬌的案子時,重案組就去過一次孟家,但那次僅是依桑海的說辭,從磚縫里取出刀具。
露臺風很大,他抽出一根煙,火半天沒點上。
柳至秦擋在他身旁,攏起右手擋住風,“孟小琴很狡猾,曲副隊不一定能搜出關鍵證據?!?/p>
“你確定是她了?”花崇吐出白煙,虛眼靠在欄桿上。
柳至秦也靠著欄桿,“案子查到現(xiàn)在,我沒發(fā)現(xiàn)比她更有疑點的人?;?,你發(fā)現(xiàn)沒,從我們拿出明信片后,她就開始‘演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