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遺憾。”孟小琴眉間有幾許淡然的悲憫,“我很小就認(rèn)識邱大奎,他……”
說到這里,孟小琴頓住了。
“他?”花崇問。
“抱歉,剛才本來想說‘他是個好人’,但似乎不太合適?!泵闲∏賹擂蔚匦α诵?,“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不管邱國勇做了多過分的事,殺人都不是可取的手段。他已經(jīng)不能算作‘好人’。”
“邱國勇做過過分的事?”花崇說話慢悠悠的,“你似乎很了解他們家的情況?”
“了解說不上。不過大家都住在道橋路,彼此家里有什么事,偶爾也能聽到幾句?!泵闲∏購娜莸溃骸扒翊罂膊蝗菀?,很小就沒了母親,孩子出生不久,妻子也去了。邱國勇不會為人處世,脾氣糟糕,周圍街坊不喜歡邱國勇,邱大奎和他女兒也連帶遭白眼?!?/p>
“那你呢?”花崇問。
孟小琴微怔,似是沒聽明白,“我什么?”
“你怎么看邱家父子。”
“我與他們接觸不多。”孟小琴目光往下一瞥,像意識到了什么,很快抬起眼,“我平時工作很忙,少有機(jī)會見到他們。他們家的事,我也是回家之后聽我父母講起才知道?!?/p>
花崇平靜地與孟小琴對視,拉家常似的道:“邱大奎說,你是道橋路的名人,追你的人不少。”
孟小琴眼睫顫了顫,露出矜持、羞赧,以及些許自得的神情,“沒有的事?!?/p>
花崇話里真真假假,“不要謙虛,邱大奎說了,你優(yōu)秀、有本事,特別會賺錢,誰如果能討到你當(dāng)媳婦,那下輩子打光棍都愿意。”
孟小琴輕微蹙眉,“他這么說?”
“對啊。殺邱國勇這件事他已經(jīng)后悔了,說自己糊涂,喜歡你很久,卻沒來得及跟你告白?!?/p>
孟小琴唇角小幅度地扯動,眼瞼下垂,一時沒有答話。
花崇自始至終盯著她,過了幾秒,問:“我今天反正也來了,孟女士,如果你有什么話想對他說,我可以代為轉(zhuǎn)達(dá)?!?/p>
孟小琴立即搖頭,臉上的笑容像一副生硬的面具,“沒有,我和他確實(shí)不熟。我只是為他的行為感到遺憾而已?!?/p>
花崇停頓片刻,話鋒一轉(zhuǎn),“上次我們到你們家取物證,和你父母、弟弟產(chǎn)生了一些誤會,他們之后還在生氣嗎?”
“那件事實(shí)在是不好意思。”孟小琴嘆氣,“我父母沒受過什么教育,弟弟也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
“是我們給你們家添了麻煩?!被ǔ缧χ?,“其實(shí)我今天來,還想跟你了解一下荒地女尸那個案子的情況?!?/p>
“那個案子什么時候能破呢?”孟小琴分毫不亂,“聽說考古基地那邊前幾天也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是個小伙子無意間挖出來的。道橋路的鄰居們說,受害者都是年輕女性,說不定有殺人魔在我們片區(qū)游蕩。我工作忙,經(jīng)常加班,這陣子走著夜路,心里很忐忑?!?/p>
“放心,我們一定會逮住兇手,還大家一個安寧的生活環(huán)境?!被ǔ绱蛑偾?,“不過現(xiàn)在關(guān)于兇手的線索很少,我們只能撒大網(wǎng),各處摸排,這不我今天就來找你了嗎。”
孟小琴不解,“我能幫上什么忙嗎?”
“嫌疑人將某一物證藏在你們家后墻的磚縫里,我們現(xiàn)在有兩個推測,一是‘他’找到你們家,純屬隨機(jī)行為,二是‘他’是有意為之?!被ǔ缯Z氣誠懇,擔(dān)憂而認(rèn)真地看著孟小琴,“前者暫且不論,如果是后者……孟女士,你和你的家人最近有沒有和什么人產(chǎn)生過節(jié)?”
孟小琴蹙眉沉思,半晌后道:“我自己沒有,但我父母和弟弟是什么情況,我就不太清楚了。您知道,我在家的時間很少?!?/p>
“那他們癖性如何?”花崇雙手交疊,“你可以簡單跟我描述一下,我稍有了解就行?!?/p>
“唔……”孟小琴沉默一陣,“抱歉,我實(shí)在想不出他們與道橋路的其他居民有什么不同之處。我猜,嫌疑人找到我們家,應(yīng)該是隨機(jī)行為吧?!?/p>
“你的意思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父母的行事方式正是道橋路居民的典型行事方式?”
“可以?!?/p>
“那我再問一句。什么是道橋路居民的典型行事方式?”
孟小琴眼色一深,隱約露出幾分鄙夷與厭惡。
花崇注意到她的手指不安地絞在一起,但這個小動作并未持續(xù)太久。
“就是富不起來的人的通病吧。”孟小琴略顯無奈道:“膽小怕事,斤斤計較,害怕付出,盼望一朝暴富,喜歡抱怨,習(xí)慣性推卸責(zé)任,見不得別人過得比自己好……”
花崇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四位在污水溝邊八卦徐玉嬌與邱家媳婦的婦人。
孟小琴與花崇目光相觸,瞳孔一縮,似乎將剩下的話咽了下去,難堪地笑了笑,“我的父母就是那樣,無知小民。不過他們也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平時接觸的人不多,一直在道橋路生活,不應(yīng)當(dāng)與外面的人產(chǎn)生什么瓜葛。所以我覺得,嫌疑人選擇我們家,只是隨機(jī)而已。”
花崇點(diǎn)點(diǎn)頭,看似自語,“那嫌疑人有沒有可能就居住在道橋路?”
孟小琴頸部的線條微不可查地一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