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彼時:第四章
酒樓的一間包廂里,岳邵不停地在打電話。孫敬池的眉頭緊擰:“還是不通?”
岳邵繼續(xù)撥,嘴上說:“關(guān)機(jī)了?!?/p>
“是不是手機(jī)沒電了?”蕭肖心慌了,從一個小時前起他就一直在心慌。
“我打哥家里的電話,看看是不是回家了?!睂O敬池也拿起手機(jī)。最近他們也在忙,晚上臨時起意到這邊來吃飯,他們就想喊鐘楓一起過來,可是一直打不通對方的手機(jī)。開始打通了,但沒人接,后來就一直不通,現(xiàn)在直接關(guān)機(jī),三人不禁都有些心神不寧。
“家里電話沒人接?!睂O敬池敲著桌子,眼皮突然直跳。
“我打辦公室?!北M管剛才已經(jīng)打過了,說人已經(jīng)下班了,蕭肖還是撥通了辦公室的電話。一分鐘后,他咬了咬嘴:“沒人?!?/p>
突然,包房的門被人撞開,一人臉色慘白地沖了進(jìn)來:“鐘少出事了!”
三人手里的電話掉在了桌上。
“在哪?!”
市區(qū)的一條主干道上,一輛低調(diào)的輝騰轎車與一輛油罐車追尾。車身幾乎全毀,輝騰的司機(jī)當(dāng)場死亡,血水順著他的身體一滴一滴落在車內(nèi),又蔓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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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殯儀館內(nèi)的花圈肅然地?cái)[放在兩側(cè)。在正前方,是一位青年微笑的臉龐,那樣的年輕、那樣的帥氣。青年本人的身份在帝都不算顯赫,但他的背景所帶來的影響就是今天前來吊唁的人如此之多、身份如此之高的原因。在家屬所占的地方的對面,三位一身黑衣的年輕人戴著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他們沉默又安靜地看著一個個人從他們的面前經(jīng)過,表達(dá)對逝者的沉痛與惋惜。三位年輕人因?yàn)椴凰闶钦嬲饬x上的家屬,所以只是在那里站著。等到所有人都走過一圈了,在青年的遺體被火化之前,三人在棺木前緩緩地跪下,磕了三個頭。最后再看了一眼青年經(jīng)過遺體美容師連續(xù)幾個晝夜才勉強(qiáng)修補(bǔ)好的容顏,三個年輕人隨著眾人離開殯儀館,坐上車,跟著前往火葬場。
三人沒有像青年的家屬那樣傷心,可以說,在今天這樣一個更應(yīng)該大哭的場合,他們誰也沒有掉一滴淚,更看不出一點(diǎn)在青年出事的當(dāng)晚他們在太平間里見到青年的尸體之后的崩潰。一路格外平靜地來到火葬場,看到青年的遺體被送入焚化間,三人在門口安靜地等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當(dāng)焚化間的門再一次打開時,青年的兄長捧著青年的骨灰出來了。
在那人將要上車離去時,三人卻出人意料地?fù)踝∧莻€人。火化只有家屬會出面,除了幾位警衛(wèi)之外,可以說這里沒什么外人了。要說有外人,也是青年那個還沒來得及訂婚的準(zhǔn)未婚妻。
“鐘勇哥,把我哥的骨灰給我吧。”岳邵沙啞地開口,七天來幾乎沒合過眼的他第一次開口。
鐘勇眉頭緊了緊,向后退了一步:“小邵,別鬧?!?/p>
“我沒鬧?!痹郎劭匆膊豢磸那懊娴囊惠v車?yán)锵聛淼那嗄甑母改?,用一種似乎故意讓他們聽到的音量說:“我哥是怎么死的,咱們心知肚明,您也別跟我裝糊涂了。我哥生前被你們逼得喘不過氣,他死了,我要給他找個自由的地方,你們給他留的墓地我哥不會稀罕的。”
“小邵!別以為有你爸爸撐著你就能亂來,給我回去!”
鐘楓的父親鐘振左怒斥道。兒子剛死,這三個兔崽子就來搗亂。失去兒子的他一夜之間多了許多白發(fā)??稍郎蹍s是一點(diǎn)都不在乎。他朝那位他應(yīng)該尊敬的老人冷哼了一聲,繼續(xù)說:“鐘勇哥,你今天把骨灰給我,”
“是我們?!睂O敬池開口,意思不言而喻,這骨灰,是他們?nèi)齻€人要,不給,就是得罪他們?nèi)齻€。
岳邵不看鐘振左難看的臉,接著說:“鐘勇哥,你今天把骨灰給我們,以后我們見了您還叫您一聲哥。您今天,要不打死我們?nèi)齻€,要不把骨灰給我們。你們要真想我哥好,他活著的時候你們就不該逼他?,F(xiàn)在他死了,你們在這里假惺惺的一副舍不得的樣子,看著叫人惡心?!?/p>
“岳邵!別以為老子不敢揍你!”
鐘勇和鐘振左都?xì)鈮牧恕?/p>
“我說了,要不打死我們,要不把骨灰給我們。”
岳邵往腰間一掏,一把槍在手里了。孫敬池和蕭肖也二話不說地掏出了槍,在場唯二的兩位女性——鐘楓的母親和準(zhǔn)未婚妻權(quán)曉玲嚇得尖叫了一聲。
“你們?nèi)齻€別在這兒混,你以為這里是你們老子的天下!我今天還就不給了!”
身為司令,鐘振左怎么能允許這三個小毛頭壓在自己的頭上,讓自己的警衛(wèi)員也掏出了槍。
“砰!”
一顆子彈從鐘司令的頭頂飛了過去,鐘司令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那個小毛頭竟然真的敢開槍。警衛(wèi)員朝天鳴了兩槍,對方爺爺和父親的官職可是高過鐘司令,他們還真不敢隨便開槍。
“我們今天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交,還是不交?!?/p>
無懼那幾只黑魆魆的鋼管,岳邵的槍對準(zhǔn)了距離他最近的鐘勇。嚇得連哭都忘了的鐘母尖聲叫道:“鐘勇!給他們!把你弟的骨灰給他們!”
岳邵說得沒錯,盡管現(xiàn)場看來真是一次普通的車禍,但鐘母心里明白,兒子,是自殺的。是被她的丈夫,被這個家,逼死的。
“如果你們讓我哥去畫畫,讓他自己選擇跟誰結(jié)婚,他不會死?!?/p>
一直沒吭聲的蕭肖開口,收起槍,從鐘勇的手上用力奪過鐘楓的骨灰盒,然后輕輕摸摸,低喃:“哥,我們帶你到你喜歡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