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李牧澤深深陷入帶兒媳婦回家的不自在感里,不好在家長面前失了面子,就故作瀟灑,“我同學(xué),沈聽眠。”
他假模假樣去彎腰換鞋,還給沈聽眠拿了雙拖鞋,偷偷豎起耳朵聽他媽說話:“聽眠啊,聽眠來了?!?/p>
沈聽眠握著書包帶,不知道李媽媽是在客氣還是真的認(rèn)識他:“阿姨好?!?/p>
他后面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低下頭看著李牧澤,對方正在抓著他的腳踝要給他脫鞋,他連忙局促道:“我自己來。”
李牧澤蹲在那兒就憨笑,用胳膊遮著臉,活像個大猴子。
李媽媽站了起來,笑吟吟走過來:“哎呀,小眠個子也挺高。”
沈聽眠和她聊了幾句,李牧澤有些不耐煩了,拉了他一把,往屋里走:“我們先去寫作業(yè)啦。”
當(dāng)李牧澤把門關(guān)上的時候,沈聽眠在打探他的房間。
很意外,這個寬敞、漂亮的地方并沒有讓他有陌生感,大概這里有李牧澤的氣息,他甚至覺得這是一個可以任意宣泄、盡情冷漠的地方。
他漸漸找回了那種在自己房間里才會有的,充滿安全感的疲倦。
李牧澤是緊張的,他四肢伸展卻無時無刻不在畏縮:“我們先寫作業(yè),等會兒飯好了我媽叫咱們?!?/p>
沈聽眠不想吃飯,他茫然地說:“好?!?/p>
他走到書桌前,熟練地把李牧澤的臺燈打開,就好像他不是第一次來到這里。
“把燈關(guān)了吧,”沈聽眠對李牧澤說,“就開這一個?!?/p>
李牧澤很聽他的話,照做了。
臺燈是溫暖的月球,李牧澤和沈聽眠這兩顆渺小又孤獨的星星在逐漸靠攏。
李牧澤搬來椅子,這不是與書桌相稱的那一個,沈聽眠盯著它看,李牧澤會錯了意,說:“你想坐哪個?”
他對沈聽眠很細(xì)致,沈聽眠不是感覺不到:“都可以?!?/p>
沈聽眠給媽媽打電話,李牧澤在旁邊很緊張:“她會不會不同意?”
“不會,”沈聽眠平淡地說,“她很喜歡你。”
“為什么?”
“你學(xué)習(xí)好,什么都好?!?/p>
“那你呢?”聲音很小。
“什么?”
“沒什么,”李牧澤臉紅肉跳,“沒什么,你打,你打?!?/p>
沈聽眠其實聽見了,他總是在佯裝,他知道自己不會對任何人任何事物上頭,無論是什么,都無法讓他燃起興趣。
但這并不是有恃無恐,他一直在即將失去的恐懼里沉溺。
喜歡的人就在旁邊,真是做不好作業(yè)。
李牧澤呼吸都是亂的,桌子這么大,他偏偏要胳膊挨著沈聽眠,就要擠他。
沈聽眠在做數(shù)學(xué)題,他在草稿本上寫了幾個公式,靜止了片刻,開始畫圈,一團又一團,筆勁越來越大。他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李牧澤桌子上嶄新的一塊橡皮,心里忽然有些難過。
李牧澤感覺沈聽眠也學(xué)不進(jìn)去,但他似乎更煩。
“不會做啊,”李牧澤把頭探過去,感覺沈聽眠的呼吸噴在他頭發(fā)上,“哪個題?”
沈聽眠往后一靠,平靜地看著他說:“我不寫了?!?/p>
失去了表現(xiàn)機會的李牧澤并不可惜,他努力和沈聽眠一樣平靜,卻吞咽了口唾沫:“那你做什么?”
沈聽眠網(wǎng)上看了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繞日飛行》。
李牧澤喜歡把腦袋湊得離沈聽眠近一些,他說,“我媽喜歡看,讓我看,我看不進(jìn)去?!?/p>
沈聽眠翻了幾頁。
就是這頁,他念了個句子。
他沒有注意李牧澤那時已經(jīng)貼得他很近了,他很顯然什么都沒有聽進(jìn)去。
沈聽眠說:“這本書我只記住了這句話?!?/p>
李牧澤端詳著他的側(cè)臉,去看近在咫尺的毛孔:“嗯?!?/p>
沈聽眠還要說什么,扭過頭來,鼻尖不經(jīng)意間蹭了蹭李牧澤。
很癢,李牧澤眨了下眼睛,飛快貼過去親了下沈聽眠的臉頰。
未來的某一天,李牧澤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很長時間,他在那段時間里讀完了《繞日飛行》*,找到了沈聽眠當(dāng)時提到的句子:
“假如你思念的人去了足夠遠(yuǎn)的地方,遠(yuǎn)在地圖的邊緣,他們反而會和你貼的很近,近到無法遺忘。”
作者有話說:
最后一句話出自《繞日飛行》,由保拉·麥克萊恩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