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偷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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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二更時分,吳門中家中有事,不便久待,終究離去。葉潛獨自一人回到房中歇息,可是他根本難以入眠,躺在那里望著帳幔,腦中卻浮現(xiàn)出那一日朝陽公主赤著身子躺在帳幔中的情景。
他翻來覆去睡不著,最終坐起,對著窗外明月凝視良久后,驟然穿衣起身。
他提了長劍,悄悄出了屋中,環(huán)顧四周無人時,輕輕地運氣越上墻頭,翻墻出了自己的將軍府。出了府后,他趁著夜色沿著小路一路疾行,其實前往公主府的道路他是極熟的,是以雖然夜色深沉,可不多時他便來到了公主府前。
走到府門前,只見大門緊鎖,長信宮燈搖曳下,兩個守門的大石獅子孤冷凄清。他腳下一頓,想著此時已是深夜,若是被人看到自己貿(mào)然闖入公主府,總是不好,沉吟片刻后,他回轉(zhuǎn)身去,通過小徑繞到公主府的旁門處,選了一處人煙稀至的僻靜地兒,上前翻墻。
待他到了府內(nèi),卻見府中大部分下人應(yīng)以歇息,就連周圍的侍衛(wèi)都有些無精打采,只不遠處數(shù)盞宮燈亮著。他對公主府中布局并不熟悉,不過幸好這豪門內(nèi)宅布置總是能猜個**不離十的,他一路小心堤防,繞過眾侍衛(wèi),片刻之后便到了正院,卻見那里有更多侍衛(wèi)把守,并偶爾有侍女進出,葉潛知道那便是公主所住的別苑了。
葉潛習慣性地摸了摸腰間長劍,想著今日行事總是有些偷偷摸摸,心中不免有愧。可是胸臆間狂跳著的心卻無法停息,他只略猶豫片刻,便繼續(xù)翻身過了墻頭,沿著墻頭小心疾行。
此時,流云飛鳳花紋的窗櫺內(nèi),脂粉未施長發(fā)披肩的朝陽公主身著一襲黑色繡有暗紋的深衣,對著窗外臘梅撫琴。琴是名琴,號獨幽,黑紅相間,黑如暗夜,紅如寒梅;上有梅花和蛇腹斷紋糾纏,梅花妖嬈,蛇腹涼詭。冬日凄涼的夜風吹過窗外紅艷茂繁的臘梅,朵朵紅梅輕顫。屋內(nèi)女子皓腕輕抬,纖纖玉指下琴音如流水般輕淌。那琴聲開始之時平緩,后來由平緩之音忽然挑高,挑高之時猶如狂風吹過海浪,片刻之后又驟然跌落谷底,凄婉哀轉(zhuǎn)。
葉潛走在墻頭下暗影中,借著窗下隱隱宮燈,急切而貪婪地打量著那個女子的面容。
自那晚之后,他雖在敦陽城偶爾見她,可是卻總是仿佛隔了千重山萬重水,總也看不真切。今晚的此時此刻,那千重山萬重水仿佛陡然從眼前消失,雖宮燈晦暗,月色朦朧,可是他卻看得無比真切。
那個垂眸間都透著冷漠和涼薄,抬手間嫵媚纖弱的女子,便是朝陽公主,是他在心里念了這么多年的人兒,是他自從十三歲還是青澀少年之時第一次見后便再也揮之不去的一抹影子。
站在門墻暗影下的葉潛,僵硬地伸出手,粗糙而修長的大手伸展開來,籠罩在這黑暗之中,在他眼前恰好將窗櫺內(nèi)低首撫琴的女子籠罩。他心內(nèi)忽然涌起一種別樣的感覺,仿佛自己的手擁有了無限的力量,仿佛可以越過這別苑那不遠不近的距離,將那個女子握在掌心。
他將伸展的手指緩緩并攏,看著那個女子的剪影恰好被攏在手心,唇角不由得泛起一點笑意。
胸臆間一直快速跳動著的心終于平緩下來,原來自己如此急不可耐地跑來,如此偷偷摸摸地跑到她的別苑,也不過是要看看她,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確定她一直都在那里,從不曾離開。
葉潛低頭回思這幾年的經(jīng)歷,卻仿佛一場夢般,自己便是艱難地跋涉在夢中的一只負重的老牛,負載著沉重的車轅,緩緩前行??墒侨缃?,他只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在自己終于可以站在這片繁華中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時,她依然在這里,靜靜地彈著古琴,等著自己走上前。
而此時的屋內(nèi),琴聲緩緩停下,朝陽公主垂眸望著這琴許久,終于道:“這把獨幽是侯爺生前最愛,如今人去了,這把琴也不必留下?!闭f著,她緩緩起身,吩咐錦繡道:“去把這琴燒了吧?!?/p>
錦繡點頭:“是,公主?!?/p>
當下錦繡親自抱了琴,帶著手下侍女出門燒琴,葉潛在旁聽到這一切,身影動了動,便靜靜地看著錦繡走到窗外燒琴。
琴是古物,忽然烈火焚燒,驟然發(fā)出一聲哀鳴,然后便在烈火之中失了形狀。
茗兒眼瞅著這一把名琴化為灰燼,嘆了口氣道:“人去琴去,真是可惜呢。”
說著這話時,她目光不經(jīng)意間,恰好掃過葉潛所在的位置,當下不由得臉色一變,退后幾步,再皺眉細看,發(fā)現(xiàn)是葉潛,這才松了口氣。
她不著痕跡地走到朝陽公主身邊,輕聲對朝陽公主道:“公主,墻下有人?!?/p>
朝陽公主挑眉:“有人?”
這時候錦繡已經(jīng)燒完琴回屋了,聽到她這么一說,皺了下眉:“茗兒,不許亂說,我怎么沒有看到?!?/p>
茗兒頗覺得委屈:“我剛才看得真切,剛才墻下確實有人,是葉大將軍呢!”
茗兒這次記住了,那個葉潛啊,他已經(jīng)不是公主手下的侍衛(wèi),而是大將軍,不可以稱呼人家葉侍衛(wè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