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潛仿佛沒有聽到姐姐的問話般,依然呆呆地看著那個人消失的方向。
鬢影不在,猶留余香。
蕭桐嘆了口氣,淡淡地說:“他沒事?!?至少身體上沒有受傷。
葉長云抬頭看過去,只見蕭桐依然面無表情,卻仿佛剛才那話不是他說的一般。
葉長云默然垂首,沉思良久,才起身輕扶起自己的弟弟,嘆聲道:“潛,起來吧,該來的總會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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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出了這樣一個意外,對于葉長云和葉潛來說,無異于天大的事件??墒菍τ诤顮敽统柟鱽碚f,不過是不足掛齒的小事罷了,于是這一行車騎依然向前而去。
葉長云心里很是忐忑不安。出了這樣的事,她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會受到怎樣的懲罰,公主性情難測,侯爺陰晴不定,他們這一家子還不知道會面對怎么樣的未來。
蕭桐在她心里已經(jīng)漸漸淡去,偶爾她會瞟向他的方向,但隨即便別過臉去。
這個男人,不要她。
這個男人,也給不了她想要的。
如此一路行去,倒也順遂,幾日功夫已經(jīng)到了敦陽城了。
先帝駕崩,諸事忙亂,各種禮儀繁雜,葉長云雖說是公主的貼身侍女,但也忙了個天昏地暗,累得每日家根本不及多想其他。而主人和侯爺也并未提及要懲罰這一家子的話題,葉長云心里多稍稍安心,但有時候又擔心怕是以后會秋后一并算賬,心里總是吊著,很不安寧,因此只不過一兩個月下來,人清減了許多,臉色也慢慢蒼白起來。
這一晚,先帝也入了陵墓,諸事該辦的也都料理妥當了,朝陽公主獨自陪著母親在宮中閑坐。自從朝陽嫁后,母女二人便分離,這次再見,竟然是先帝駕崩。王太后拉著女兒的手不禁淚垂:“朝陽,當日你父皇為情勢所迫,讓你受辱于蠻人,他這些年一直悔恨,每每和我提起此事,總是嘆息?!?/p>
朝陽聞言,眸子里卻泛起冷意,放開母親的手,起身淡淡地道:“母后,陳年舊事,我早已忘記,如今您若再提,是想讓女兒不開心嗎?”
這王太后見女兒這樣,知道那件事于她是此生永難忘記的。又想起朝陽年少之時的模樣,便不覺再次流下淚來。
她這女兒,打小兒便是嬌養(yǎng)在宮中的金枝玉葉,若是沒有當初的那些事,她自會為她尋覓一個心滿意足的夫婿,每日家守在她身邊,那該有多好??!
只可惜,世事難全。
朝陽原本就知見到母親不免提起舊事,心中極其反感,可是想到父親新喪,她又不忍心說什么重話,也只好立在那里不言語。
就在這時,侍下來報,說是郁太妃領(lǐng)了順義公主前來為太后請安。
王太后聽到這個,忙擦了眼淚,整理了裝束,這才命人請郁太妃。
這郁太妃和如今的王太后,當年都是先帝身邊得寵的妃子。當時后位空懸,先帝膝下無子,這兩位妃子又都生了公主,于是兩個人面上要好,其實暗地里較勁兒比著誰先生下皇子呢。及到后來,這兩位妃子幾乎同時有喜,又先后產(chǎn)下龍子。
據(jù)說當年先帝在選擇誰為儲君時,頗犯了思量。郁太妃的父親為國安候,也是稱霸一方的權(quán)貴,而當時的王太后出身貧賤,若是比身世,是萬萬不及郁太妃的。
可是最后,能夠榮登大典的卻是王太后所生的皇子彘,當年的王妃也改了稱呼成了王太后了。
朝陽知道這些曲折,如今在郁太妃和順義公主面前,自然不肯落了痕跡惹人笑話,是以也泛起笑來,坐在母后下座陪著。
郁太妃姿容端莊地走進門來,后面跟著她的親女順義公主。
王太后和郁太妃雖然當年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可是如今塵埃落定,再相見時,也如姐妹一般親昵。這郁太妃對著往日宿敵,也是有心巴結(jié),言談間更為親熱。
順義公主立在一旁,只是收斂眉眼端正優(yōu)雅,并不多話。
王太后見此,對朝陽公主道:“朝陽,你嫁了外侯,與順義也是許久不見了吧,你們姐妹好好說話?!?/p>
郁太妃忙也應(yīng)和:“順義,太后說得極是。你父皇膝下荒涼,只得了你們姐妹幾個,朝陽公主為長姐,你要多和姐姐來往,也向她學(xué)習(xí)一些處事之道?!?/p>
這順義公主原本臉上肅靜,此時聽了這話,漠然地掃了眼朝陽公主,垂首道:“母親,朝陽姐姐早年能夠從蠻人手中脫險,順義便已敬佩至極,如今雖偏居肅寧城,可是其名卻響徹敦陽,順義雖久居閨中,卻也有所耳聞。順義打小兒便不如姐姐聰慧,如今有心要學(xué),但只可惜沒有那個慧根?!?/p>
這話說得王太后臉色頓時變了。
朝陽聽了,卻不以為意。她這個順義妹妹,從小便循規(guī)蹈矩,偏偏性子又倔強,如今彘當了皇帝,多少人對自己俯首奉承,唯有這個傻妹妹,竟然還敢拿這話來暗諷自己。
說她倔也罷,說她傻也好,左右就是這個性子。
況且,人家說得也是真話。
可是朝陽雖然不在意,郁太妃臉上卻也變了顏色,待要對著王太后賠笑,卻不知說什么是好。就在這尷尬之際,只聽侍下來報,皇上前來給太后請安。
趙彘來得倒是好,郁太妃和趙彘見過后便托言告辭,只留了他們母子三人在這里說話。
王太后想起剛才順義公主所說,有心教導(dǎo)朝陽公主幾句,可是話卻說不出口,最后終究只是一聲嘆息:“我有些乏了,要歇息了,你們兩個都先出去吧。”
趙彘和朝陽見此,便也告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