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輪流當差,一人一天。
流年會坐在韓朗身邊陪他喝粥,流云卻只會站在韓朗身后干等。
韓朗只叫清粥,配他攤上自制的醬菜。
來他這里吃早點的百姓,見這位大人來就紛紛讓坐,有的識相的離開,有的找個角落圍觀竊竊議論。
韓朗從不會熱情招呼,也不會命令人回避,慢條斯理地吃完他的早點。
結賬的時候,也會根據他嚇走客人的數量,多給銀子。
漸漸地,鄒起早上的客頭少了很多,而韓朗給的銀子卻沒有少過。
今天天氣晴朗,他起早了,剛設好攤頭,就聽得有人問:“請問這里哪個粥最便宜啊?”
“清粥?!编u起隨口答道,瞥見位男子,衣衫有些破落,可樣貌英挺。
“便宜就多來幾碗!”
鄒起看看天色,時辰還早,忙招呼那人坐下。
然而結果卻出乎他意料……
“大人,這……清粥都讓這位小哥搶吃光了;要不我給您盛碗紅豆甜粥?”
當韓朗臉色鐵青地站在粥鋪前,鄒起這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只好膽戰(zhàn)心驚回話。
韓朗揮手示意不必,在搶掉他早飯的那人面前坐了,目光打斜問他:“你是外鄉(xiāng)人吧,叫什么名字?”
“是外鄉(xiāng)人。”那人開始頭也不抬:“在下林落音?!?/p>
“林落音……”韓朗重復,低低沉吟,將他從頭到腳看過:“好名字,出門在外做事一定很辛苦,平常用左手還是右手?”
身后的流云嘆氣,人命真賤,老天沒眼。如果主子一知道答案,這林落音是絕對保不住一只手了。
昨晚接班的時候就聽流年說,主子心情不佳。而從以往的經驗來看,主子越喜歡裝作若有所思,就是他越使小性子計較的時候。
可一大早沾上血腥總是不好,他思忖,小跨一步:“主子上朝聽政的時候快到了,皇上還等著呢?!?/p>
韓朗狠狠回瞪他一眼,遺憾地回轎,又故意嘆口氣:“算了,走吧?!?/p>
心腹也有不知心的時候,方才他問那句,卻不是要和林落音為難。
這人胸有丘壑武功頗高,而且還慣使左手劍,這就是他從林落音那里看出的信息。
方才那一問,就僅僅只是個確認而已。
-
撫寧王書房。
流云跪坐在書房一角圍棋桌旁的蒲團上,專心將棋子累疊堆砌起來。一個接著一個,黑白相間。
他的主子為碗粥,下完朝到現在,都沒好臉色過。
“王爺,有個叫鄒起求見,說是……給您送粥?!遍T外有人通報。
過了許久,流云終見主子笑了。
沒想到粥攤的老板那么上心,事后還親自送粥上門;而且居然還有人肯來通報,可見他為進來塞給下人不少的好處。
韓朗吩咐讓鄒起進來后,卻沒等人開口便說:“我除了早上外,是不吃外食的?!?/p>
原來興致勃勃的鄒起聽完這話后一呆,果然是怕被毒死的壞人啊。虧自己為早上的事,傷神到現在。
“粥老板,你為進來花了不少銀子吧?”韓朗托腮掃了眼粥,還冒著熱氣。
“是啊……”緊張得說不出話,他居然記得自己姓什么,真是……眼眶有點發(fā)熱。
“愿意留下做我府上的廚子嗎?住進王府,只要你負責我的早餐,待遇一定比原來的好。”韓朗撥弄下手指,開出條件。
坐在角落流云一不留神,沒掌握好重心,推砌好的棋子散落在棋盤上。果真還是那么耿耿于懷,那么小氣。
“你可以考慮下,不急?!?/p>
鄒起握拳,上前一步,正準備答應,忽聽到房外帶著哭腔的嚎啕:“王爺,你要為我們做主啊?!?/p>
韓朗嘴角緩緩上揚,形成美麗的弧度,“粥老板,你看我這官邸像什么話,誰都能想來就來;想哭就哭的?!?/p>
沒等鄒起告退,哭喊的人已經闖了進來,一陣香風飄入,梨花朵朵皆帶雨,可惜做得太過,令人悚然。
-
在韓朗的授意下,鄒起有了免費看大戲的權力。
這位鄒老板聽了老半天,才明白來的是群官娼。官娼都可以來這撫安王府,韓朗王爺真是不拘小節(jié)啊。
他半張的嘴巴,費心消化所聽到的內容。
什么三二一格言,什么私娼受寵……
云里霧里,不知所云。
“你已經告過他的狀了?!表n朗萬般不耐地打個哈欠:“今年起碼已經告過兩次?!?/p>
“王爺,每年九重我院發(fā)放請柬,賞臉的各位大人多的很,可今年……”
“夠了!娼院男女皆備,不及他華容一人?那關門大吉吧。”
“王爺,其實我們失面事小。只是看不慣,他華容靠著媚功套來枕邊風,到處去宣揚。說什么……”
“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能到處宣揚什么?”韓朗大笑。
官倡本來還揚揚自得,這會子也終于聽出韓朗話里的譏誚,一時噤聲。
“可王爺,正是因為他是個啞巴,所以好多不該知道的事兒,他可知道不少啊?!庇腥瞬辶四敲淳洳辉摬宓脑?。
韓朗瞇起眼,下了決定。反正沒有事能消遣,正好拿這開刀。
華容,私倡,今天就玩他吧。
“流云備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