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的夜風(fēng)中,鴨子就這么側(cè)著頭,非常溫和的對我說話。
“如果你這時候眼睛不腫就唯美了。”我也丟開了西瓜,就勢躺在看臺上,感慨道,“如果你還是平時的樣子那現(xiàn)在我們像是在演文藝片,但你腫的丑成這樣,就像是一個搞笑片。如果我現(xiàn)在放聲嘲笑你這樣子很蠢你會不會揍我?”
鴨子懊喪道:“果然什么溫柔和知性都是沒有用的,臉蛋才是唯一的泡妞利器?!比缓笏只謴?fù)了他那副不正經(jīng)的樣子,“其實我相信,只要有一個溫柔的女性親一親我腫起來的這只眼睛,它就會立刻好的。這只眼睛只是缺愛了?!?/p>
我沒理他,我只是貪戀地看著夜空,這看臺的頂端毫無遮攔,廢棄的體育場一片安寧,頭頂就是灑滿星輝的銀河。非常美。
鴨子見我躺著,也挪了挪,和我并排一起躺下來。
我們就這樣一起打著飽嗝,一起看星空。
我側(cè)頭問鴨子:“你有煙么?”
“你抽煙?”鴨子愣了愣才掏出了香煙和打火機。
“我不抽煙,我只是覺得現(xiàn)在的心情應(yīng)該點一根煙,這樣比較像是一個緬懷憂傷青春的人,比較有意境。”
結(jié)果我點了煙,第一口下去就咳嗽個半死,鴨子一邊嘲笑我一邊拍我的背。他搶過我手里的煙,就著我抽過的地方吸了一口,非常優(yōu)雅地吐出了一個煙圈。
“這樣,知道么?你剛才的樣子可太難看了。還有,你左邊臉上還粘了一粒西瓜籽?!?/p>
我惱羞成怒地抹了把臉,繼而想去再拿一根新煙,然而鴨子卻拿手把我攔住了,死活不給我。
他一本正經(jīng)地對我說:“女孩子抽煙不好?!?/p>
我惡從膽邊生,用沾滿了西瓜汁的手去捏鴨子的臉:“你也不是什么新好少年,還教訓(xùn)我。”
“哦,對了,話說你十三歲時候在干什么呢?”
鴨子想了想,繼而頗為心酸地回答道:“十三歲,我得帶著我妹妹,她那時候是個胖妞,每天揍我,我哥也不是個東西,什么苦活臟活都丟給我。”
“看來大家都不容易啊?!蔽遗牧伺乃募?。
然而我還以為鴨子還要繼續(xù),卻不料他飛速地轉(zhuǎn)換了話題:“我說,你是不是現(xiàn)在心里在感激我,覺得我還不錯。但是你千萬不要這樣想,我確實是個壞到流膿的人。我也是個騙子。我的業(yè)內(nèi)風(fēng)評不太好?!?/p>
他似乎有些躊躇,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大的決心一般開口:“我喜歡和她們談錢,這個原則一開始也都是說好的,雙方認同的,但幾乎所有人,最后都要和我談感情。”鴨子朝我笑了笑,“我不喜歡談感情?!?/p>
“人和人為什么要講什么長久呢?什么一生一世永不分離,聽著太可怕了,享受某一兩個片刻不就好了。只要在一起片刻的那份誠意是真的,享受到的快樂是真的,未來不未來就很重要么?我沒法想象下半生都要和某一個人捆綁在一起。”
我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及時享樂主義,游戲人間,是這樣吧?”
鴨子愣了愣:“我這么說,一般女人都會安慰我的,都覺得我是曾經(jīng)受過情傷或者童年家庭陰影導(dǎo)致無法相信長久的感情,瞬間被激發(fā)母性,不僅不會再要求我什么,反而會極盡溫柔?!?/p>
“好了好了,你對你那些女客人確實沒必要講什么感情。我說,你換個職業(yè)吧。”我十分的小心措辭,生怕讓鴨子難受,“你這行吧,青春飯,說難聽點,色衰而愛弛,我覺得你各方面素質(zhì)都不錯,雖然換個工作可能沒這份這么輕松,掙錢也沒這么多,但至少將來比做這個妥貼啊。正經(jīng)職業(yè),也更容易找到好女孩安定下來?!?/p>
鴨子聽了這話,果然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萬分困惑且沮喪地答道:“我就是不想安定下來啊。而且我風(fēng)評這么的差,會有良家婦女和我談戀愛么?”
此時星光柔亮,我站在這個空曠的看臺上,大概被風(fēng)吹昏了頭,我做了一件事后令自己非常后悔的事。
我非常強硬地掰過鴨子的臉,在他詫異的目光里朝著他腫起來的那只眼睛親了過去。
“我,我,我就是感謝你,我希望你的眼睛可以馬上好起來。我,我覺得你是個好人,時間長了別人一定也會發(fā)現(xiàn)你是個善良的人的?!蔽覍擂蔚恼麖埬樁技t了,好在夜色掩蓋了這一切,我語無倫次的解釋,但是自己也不知道剛才的自己中了什么邪。
鴨子盯著我,他的眼睛在夜光里比那些星星還亮。他瞇著眼睛在笑。
“張彩鳳,你真的好像我以前養(yǎng)過的一只阿拉斯加?!?/p>
“哦,不,是和你在一起讓我覺得是和我那條小阿拉斯加在一起?!?/p>
“別叫我張彩鳳!叫我文學(xué)!”我氣得咬牙切齒,開始懷疑我之前對鴨子的判斷是否正確。
鴨子卻絲毫不在意:“張彩鳳,我覺得文學(xué)這個名字不符合你的氣質(zhì)。你一點都沒有文學(xué)這個名字應(yīng)該有的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