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A-
A+
和養(yǎng)母還有阿龍交代之后,他倆也非常支持我回去看看的想法。我又電話了阿林,也告訴了她Marvel以后都要去美國發(fā)展的消息,她顯然有些傷感,但大約身邊最近又出現(xiàn)了其余帥哥,也并沒有表現(xiàn)出生離死別的痛苦,繼而又聽到我要回去,她便又顯得尤其振奮起來。
“哎,你終于要回來了,我在這兒快要無聊死了,其余人都太無聊了?!甭牭贸觯怯芍缘母吲d,“我之前也一直勸你回來,因為覺得你總這么逃避也不是個事情,還有,還有那啥,你媽,回來要不要見見?我看她也挺可憐的,現(xiàn)在整天盯著我問你在那兒過的好不好。反正你自己看著辦吧,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總是支持的啦。”
我心里一暖,也知道阿林雖然有時候神經(jīng)大條,但卻是真心理解我的朋友。
做出要回去的決定之后我和阿成便開始了一些交接工作,好在大概因為阿成早有打算,所以事情都非常順利,我們收拾了點東西,便和Marvel一起回了城市。
從山村到市中心,我坐在車上,隨著周邊建筑物的增多和景色變遷,一路隨之撲面而來的是人聲和煙火氣。巨大的廣告橫幅,妝容精致的模特,穿著得體臉色疏離的行人,任何時候都快速穿行的上班族。這原本是我最熟悉的生活,如今看來,卻越發(fā)陌生。而僅僅是幾個月前,我還是追逐城市名利中的一員,可此刻再審視這樣的人生,卻仿佛離我相去甚遠。
燈光陸離,我的心情也明暗不定。這座城市給我的感情太過復雜,少年時期曾經(jīng)有過的迷?;艁y,極力妄圖融入時候的殫精竭慮甚至機關算盡,終于適應這個城市步伐之后的虛與委蛇,以及在所有一切崩塌之時,當所有人的矛頭指向我之時,帶給我的陌生與冰冷。
這不僅僅只是一座城市,這里也是我的青春,我的成長和掙扎。
故地重游,實則我心里也并沒有完全卸下重負。不久前那些鋪天蓋地的瘋狂記者和對我側(cè)目而視指指點點的人群,我并沒能完全忘卻。即便在山區(qū)里幾個月我的心情得到了平復,也終于鼓起勇氣決定重新回到這里??蛇@一刻,我自己卻又是不確定的,自己真的準備好了么?真的有能力面對一切了么?
而正當我內(nèi)心忐忑惶恐的時候,有一雙手伸過來握住了我的。
是阿成。他就坐在我的旁邊,眼神溫柔的對著我笑,他的手心干燥溫熱,給人莫名的安心感,此時窗外霓虹燈的燈光投射在他側(cè)臉上,流光溢彩一般變換,然而在這種喧囂浮躁的燈光里,他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溫和,那些扭曲多變的燈光沒有讓他變化,他還是他。不論在這里,還是在別處。他一直是他。
“沒事的,有我在?!彼昧δ罅四笪业氖?,湊近我的耳邊,輕聲細語。
我望著他笑。
阿成認真的看了我一眼,又重復了一遍:“一切都會沒事的。我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的?!?/p>
他又摸了摸我的頭發(fā),給了我側(cè)臉頰一個輕柔至極的吻,像是一個投影在湖心的漣漪,這個吻里安定人心的力量在我心情的湖面上一圈圈散開來,直到每一個角落。
在之后陪伴Marvel去機場的路上,阿成一直牽著我的手,牢牢的十指相扣,像是不容許我被搶走一分一毫。Marvel回頭的時候瞟到了我們緊扣的手,他頓了頓,才看著我們笑了笑,轉(zhuǎn)頭對阿成道:“你要照顧好文學?!?/p>
“當然。”阿成又更用力握緊了我的手,對Marvel回了個笑容,“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不會讓有些人有機會有借口從國外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回來的?!?/p>
Marvel正要說什么,卻大約抬頭時候余光看到了什么人,笑著朝對面招了招手。
“這里!”Marvel朝著不遠處喊了一句。
我習慣性的回頭,卻看到不遠處站著的,是Brian。
他應該早就看到了我,此刻拿著行李,定定的站在那里,眼光卻沒有離開我。
我沒有料到會在這里遇見他?;艁y之下不自覺便倒退了幾步。阿成發(fā)現(xiàn)我的異樣,伸出手攬住我的肩膀,朝著靠他的那一側(cè)緊了緊。
Marvel并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異常,他走過去,幫Brian拎了行李,Brian大概看到自己的愛徒朝自己走來,才重新回了神,遮掩了下臉上復雜又小心翼翼的表情,低著頭跟著Marvel走過來。
“這位就是我的恩師Brian。”Marvel把Brian引到我和阿成面前,“文學應該已經(jīng)認識了。他這次和我一同回美國。”
Marvel的神情非常坦然,阿成雖然體會到我情緒突然繃緊,但也不明就理,表情也是平靜而自然的。
想來也是,我的身世和家丑,以及這場“白丁”風波的幕后始作俑者,他們兩人都應當是不知情的。我也慶幸他們不知情。
然而Brian和我卻心知肚明。他看著我,臉色甚至有些凄楚的味道,幾個月不見,他從之前一個儒雅而風度翩翩的男人,轉(zhuǎn)變成了一個風塵仆仆毛發(fā)枯槁神情滄桑的中年人。
這其實是事發(fā)后我和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面對面。
大概也是第一次我和我的親生父親能夠處在如此貼近的場合里。
他就那樣看著我,好像要用力把我刻畫進他的記憶里一樣。
“文學,這幾個月你過的還好么?”
他的聲音沙啞并且不自然,這一句話外人聽起來僅僅是一句禮節(jié)性的客套話,但我和他彼此都知道這句話的含義。
我看著他,我并沒有設想過在這個場景下見到他。以前也曾幻想過相見,甚至在幻想中,我是會憎恨他并且用激烈的語言發(fā)泄我在這場網(wǎng)絡暴力里受到的傷害的,尤其對于他,更有著深一層的怨意,因為即便我原來生活的家庭也是個謊言裝飾下的虛假物,但我怨恨他這樣突兀的出現(xiàn),以一種簡單粗暴的方式徹底打碎了我原本至少平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