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她叫做阿丑
喜兒撐著一把白色的紙傘從斷劍山莊走出來,順著路一直走著,紙傘上繪著大朵艶麗的牡丹,細碎的雪花飄落著,被傘面擋住,不能沾濕她的頭發(fā)。喜兒走著,突然從袖中掏出一把劍,刺向壓著積雪的草叢之中,太極劍法,外柔內(nèi)鋼,只一會兒的功夫,草叢中幾具尸體倒在雪地上,喜兒湊近看,不是冥域的人,也不像是中原任何門派的人,不管是哪兒來的人,她不喜歡有人盯著斷劍山莊的一舉一動,她就像猛獸一樣每日巡視著自己的領(lǐng)地,有心懷不軌的人擅自靠近就先除之而后快。
喜兒將手中那把生銹的鐵劍扔到幾具尸體旁邊,很快這漫天的碎雪就會將一切都蓋住,誰能想到這臉蛋略圓長相討喜的小丫鬟會是漠荒派來的眼線,誰又能想到中原武林平靜的外表下已是滿目躁動。
淚姬正在房中梳妝,香爐中依然點著濃到令人作嘔的香氣,牛角梳從上到下,從上到下,一遍又一遍地梳著,墨青衫推門進來,又將門緊緊關(guān)上:“你要的胭脂我給你買回來了?!蹦嗌勒f著將一盒胭脂放到淚姬面前。
淚姬打開胭脂,鼻子貼近嗅了嗅,滿意地蓋上蓋子:“你替妾身買的東西從不會買錯?!?/p>
淚姬床頭的床柱上掛著個小葫蘆,那是漠荒人常給小孩子放在手里把玩的東西,墨青衫碰了碰那小葫蘆,問道:“你費了心里讓那兩個靈禹派的人混進冥域,真覺得他們能找到靈樞劍譜?”
淚姬嗤笑了一聲:“他們能找到靈樞劍譜?怎么可能,閻溟都沒見過那東西?!?/p>
“閻溟都沒見過?”
淚姬站起身,扭著腰肢走到墨青衫身邊,靠在他懷中:“閻溟也只聽他師父提過而已,那劍譜到底在哪里,妾身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妾身可是前任域主最疼愛的女人啊?!碧蹛蹆勺直粶I姬咬得特別重。
墨青衫面上依然文雅,聽到最后一句話,眼中閃過一絲不快,又馬上消失干凈,說道:“看來是天意要讓閻溟稱王,可憐仙醫(yī)站錯了隊伍,閻溟要是將峨嵋派收入囊中,第一件事必是拿他開刀。”
“妾身沒想到,他那樣的人也會有為別人涉險的一天,莫不是動了情?也不是,他那種人又怎么會有情?這世道,真越來越有趣了,”淚姬開心地咯咯笑著,又說道:“說起來,好久沒聽到你那在斷劍山莊做眼線的小徒弟的音訊了,不會是被人揪出來殺了吧?”
“沒被揪出來,不過我看她要自己暴露了,”墨青衫嘆息地說:“從小我教她劍法都是教一招她學(xué)一招,就這招‘為情所困’她倒是無師自通了?!?/p>
“虧得妾身覺得她天分不錯,還想將易容術(shù)傳給她,妾身有心教,她都不一定有命學(xué)了?!睖I姬嗔道。
墨青衫走后,淚姬一個人靠著雕花的床柱,輕輕閉上眼睛,在墨青衫說喜兒“為情所困”的時候,她多想說“你不也是這樣,有其徒必有其師”,終究還是說不出口,她這樣聰明的一個女人,只有在這個問題上一直假裝自己不知道,跟著她又有什么好處,她身已不潔,她滿手血腥,她性格怪異,她前途堪憂,要是沒有她,他不會被困在這里,如果說她蛇蝎一般的心腸還有一點干凈的地方,那就是愧疚吧,對他,唯一的那一點愧疚。
風(fēng)吹著床柱上掛著的小葫蘆,小葫蘆敲打著床柱發(fā)出聲響,淚姬睜開眼睛,伸手握住那小葫蘆,這葫蘆已經(jīng)在這里掛了十年沒有動過,往事在腦海中沉淀了許久,以為已經(jīng)腐爛得模糊,想起來卻又是清晰得歷歷在目,她嫁到冥域的時候,域主還是閻溟的師父,那時候他的夫人剛死,只留下一個孤女,名喚惜歡,閻溟弒師登位之后,她身為修羅道的道主毫不猶豫地投誠,冥域本就是這樣,不在乎血緣,不在乎手段,強者據(jù)之,那個總是跟在她身后喊她“二娘”的女娃被她扔出冥域,扔在荒漠之中,那時她還那么小,毫無疑問地回被荒漠中的野獸吃掉。
她這雙手還真是作惡多端啊,淚姬撥弄著床頭的小葫蘆,目光一晃葫蘆上像是沾了血似的,定睛一看葫蘆又變回干凈的,鼻尖像有縈繞不散的血腥味,淚姬走到香爐旁邊,又向里面添了一大把香料,再香的脂粉,再多的香料都遮掩不了的味道,是她最討厭的味道。所以她不喜歡和閻溟離得太近,因為這個男人身上的血腥味比她還濃烈,死在他手里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呵,連這樣的男人也有了自己舍不得傷害的人,果然如墨青衫曾說的一句話“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吶。
現(xiàn)在,她送了一個憎恨他的美人混跡到他身邊,不知道這一關(guān)他過不過的了,淚姬的嘴角露出陰冷的微笑。
閻溟只看了薛晴一眼,默默地往前走,像是默認,薛晴站起來,發(fā)現(xiàn)流螢正拽著自己的裙子,低頭給他一個放寬心的眼神,追上閻溟。
書房的位置只是眾多房間中很普通的一間,與別的房門一樣毫不起眼,推開門卻是很大一間藏書的大屋子,一排排木制高架上放滿了書,閻溟示意薛晴站在門口等著,他在高架前一本一本地找著什么。
閻溟低頭看書的時候,薛晴總有一種沖動從被后偷襲他,到時他一定會先護住自己心臟位置的胸腔,自己就出其不意地攻其下盤,切下他的*。這樣想著,薛晴的眼睛是不是地盯著閻溟的那個部位看,閻溟感受到薛晴的視線,他確信這個女人是剛來冥域的新人,雖然怪異,倒也沒多想什么,冥域中的女人,想與他發(fā)生關(guān)系的不在少數(shù),這些侍女都是勾一勾手指就會歡天喜地地在他身下侍奉,但是如此直接的他還是第一次遇到,總是盯著他隱秘的部位看,從來沒有女人如此大膽地暗示,他甚至有些不自在了。
薛晴低著頭,一副謙遜的模樣,只有目光不住地看向奇怪的地方,卻不妨閻溟突然朝她走過來。
“我總覺得你有種熟悉的感覺?!遍愪橐徊揭徊阶呦蜓η缯f。
薛晴額頭冒出冷汗,左胸之上的地方冰涼冰涼的,只要閻溟拉下她的衣領(lǐng),那處古怪的兔斯基紋身會暴露出一切,不能讓他靠近,要阻止他,薛晴腦中只有這一個念頭,干脆反客為主,將閻溟撲倒在地,男人,越得不到的越想要,送到嘴邊的肉反而不想要,她要是扭扭捏捏地躲閃只會增加閻溟的興趣,那不如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投懷送抱的下級侍女。
閻溟從沒想過會有這樣的女人,第一反應(yīng)是遭到了襲擊,率先護住要害,卻不料她只是把他撲倒在地,閻溟正要惱怒,抬頭視線從薛晴的肩膀之上卻看見了別的東西,表情轉(zhuǎn)為驚訝。薛晴聽到身后有奔跑的腳步聲,看到閻溟不同尋常的表情,閻溟推開薛晴,追了出去,薛晴也趕緊爬起來,站在門口向外面望去,看見一路狂奔的南宮洛洛。想必是剛才自己和閻溟在地上糾纏的畫面被她裝個正著,于是淚奔了,多么符合言情小說的畫面??!
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薛晴趕緊跑進書房,四處檢查著,照一般套路發(fā)展,閻溟一定會追著南宮洛洛解釋,南宮洛洛一定會“我不聽我不聽我不想聽”,兩人得折騰一陣子,薛晴掐算著時間在書房中大膽地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你是誰?在偷東西嗎?”門口傳來清麗的女聲,薛晴猛然回頭,看到門口站著個面容……奇丑的少女,臉上滿是疙瘩,蒜頭一樣大的鼻子,眼睛卻是米粒大小,她穿著侍女的衣服,應(yīng)是路過的侍女。
“??!”薛晴忙轉(zhuǎn)過身,一副淡定的樣子說:“我,我是來幫域主搬書的,域主剛走,真的!”
少女嘟了下嘴,說:“我看到了,追南宮姑娘去了?!?/p>
“我在這里等他!就……有點好奇!”薛晴給自己找著理由。
這里都是些擺設(shè)的書,偷了也賣不了錢。”少女留給薛晴一句話,徑自走了。
這倒是實話,薛晴翻了一遍,全是大街上五文錢一本的貨色,顯然冥域的人都沒文化內(nèi)涵,要么就是珍貴的都藏起來,這里只是掩人耳目用的,薛晴拍拍身上的灰塵,趁閻溟沒回來,趕緊溜吧。
南宮洛洛果然大鬧一場,本來閻溟豁出性命幫她驅(qū)毒,讓她感動得已經(jīng)打算和他破鏡重圓了,滿心歡喜地去找他,卻看見他和一個陌生侍女在地上糾纏,讓她怎能不惱不氣,閻溟越想解釋,她就越是嚎叫不想聽,在冥域安靜的氛圍內(nèi),兩人爭吵的聲音能傳很遠很遠,流螢不知從哪里弄了一碗鶏蛋糕,兩人正在房間吃飯,關(guān)著門,仍能聽見細細碎碎的吵鬧聲,不知淚姬安的是什么心,給薛晴和流螢挑的房間離閻溟和南宮洛洛的房間很近,所以,就算吵鬧聲后來變成了激烈的喘息和呻吟,還是聽得很清楚。
吃飯時這背景音樂確實有些尷尬,看流螢鎮(zhèn)定自若的模樣,薛晴也不好意思表現(xiàn)出內(nèi)心的激昂,悶頭吃著飯,扒了幾口飯,略微抬頭瞄一眼,咦?剛才流螢是坐那里么?怎么感覺離她近了一點。又扒了幾口,再抬頭,好像又近了一點?直到流螢已經(jīng)挨著她坐了,薛晴不得不承認,流螢真的自己挪了位置!
薛晴靜默地看著流螢,流螢也無聲地看著她,空氣中是兩人灼熱的氣息,視線中仿佛被誰擦著了火花,薛晴的視線聚焦到流螢微張的唇上,她咽了口口水,站起身子,按住流螢的肩膀,正要……嘭!門被人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