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里面就傳來了腳步聲,接著大門就打開了。
站在門里面的是一個頭發(fā)花白的男人,六十歲左右,皮膚很黑,皺紋特別多,眉間是三條很深的折痕,嘴角抿起,顯得很嚴(yán)肅不好相處,手上也全是很深的紋路,還有些老舊的傷痕。在自然氣候條件這么惡劣的地方生活工作,看起來要比同年齡的人來了十歲,他此時披著一件軍大衣,顯得有些佝僂。
“你還知道回來?”保護站的站長鄭樹國對著兒子冷言冷語的,也沒給蒼黎他們什么好臉色,直接就轉(zhuǎn)身往里面走。
鄭徽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頭,替父親道歉,“不好意思啊,我爸生我氣呢,人老了脾氣就很大,抱歉,怠慢大家了?!闭f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孔晏跟著進了屋,發(fā)現(xiàn)房間很大,但是十分的簡樸,滿墻都是各種各樣的書,很多都泛黃了。一張大桌子上還有厚厚的各種資料,印刷的、手寫的,很多還是圖片和手繪稿,堆了滿桌子都是。桌角一盞二三十年前的老臺燈,燈座邊上放了一個放大鏡,鏡柄上還纏著好幾圈透明膠帶。之后就是一張單人床,上面是半舊的棉被。整個房子里面的燈光有些暗,里面簡直沒有什么熱氣,和外面差不多的溫度。
鄭徽在房間的角落里面搬來了幾張折疊椅,招呼大家圍著爐子坐下,搓了搓手,“抱歉抱歉,現(xiàn)在也沒個熱水,主要是這邊水電都缺,大家都是統(tǒng)一一個時間燒水的。”沈仁幾個都擺了擺手,說不用這么客氣,這里條件艱苦,大家都知道。
見自己的父親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猜想他可能不會輕易消氣了,鄭徽只好有些尷尬地開口,“爸,這是上邊派下來的工作人員,特別來調(diào)查我們這邊有人意外死亡的事情的?!闭Z氣里帶著討好。
鄭樹國抬著松弛的眼皮看了鄭徽一眼,“哼”了一聲,又看了看坐在面前的幾個人,滿是質(zhì)疑,“工作人員?你自己偷偷跑出去,就找了這么幾個人過來?”重點看了孔晏的白發(fā)和木點墨的辮子,表情像是在說“工作人員能長這樣?”
鄭徽捏著拳頭放在嘴邊輕輕咳了咳,其實他自己在看到這幾個人的時候,也覺得不是很相信,確實很不符合想像中的國家工作人員形象。但是相處了沒多久,他就感覺從內(nèi)心里面就有一種信服感。
“爸,我們的事晚點再說,我之后再給您解釋?!彼曇衾锩鎺е鴳┣?。父親對他一向很嚴(yán)苛,對孩子的教育就像對待學(xué)術(shù)一樣。所以即使他已經(jīng)三十歲了,不是小孩兒了,還是很怕父親,有一種根深蒂固的畏懼在那里。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因為父親的態(tài)度就退縮,因為那些都是人命!他必須要面對。
鄭樹國見他這次對自己的態(tài)度這么放肆,簡直反了天了!臉上的表情很差,連帶著對這些“工作人員”的態(tài)度也不怎么好,硬邦邦地開口,“有什么要問的,你們就問吧,問完了我好休息?!?/p>
蒼黎坐下來之后就一直沒有說話,看著這對父子你來我往的。見他們說完了,才偏頭看著延清塘,“清塘,給你分部的領(lǐng)導(dǎo)打電話,讓他們連夜安排人過來,明天就把這邊的人全部領(lǐng)走,至于那些資料,能打包帶走的都帶走,不能的就好好原地封起來?!?/p>
鄭樹國一聽,一直忍著的怒氣瞬間就爆了,猛地站起來,有些蒼老的聲音朝著幾人吼道,“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權(quán)力這樣做?這里這么多的文物資料,你說撤走就撤走?什么都不懂!去換個懂的人過來,我不會把這些國寶交給你們這些莫名其妙的人的!”落在墻上的影子就像一只兇獸一樣,護著自己的領(lǐng)地。
他一邊吼一邊咳嗽,整個身體都因為激動在抖。蒼黎目光在他輕輕顫抖的小手指上停了一秒,隨后雙眼盯著鄭樹國,眼神冰冷。鄭樹國臉上松弛的皮膚顫了顫,有些懼怕地往后退了兩步,滿臉戒備。
沈仁在一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鄭徽他爸可真是人類中的英雄,竟然敢朝著老大吼,這膽子也是大!
像是沒聽到鄭樹國說的什么一樣,“我說的,人都走,東西能帶走的也都帶走,不能帶的就封好?!鄙n黎慢悠悠地將自己剛才的話重復(fù)了一遍,也沒什么特別的語氣,還是往常一樣,但是就是讓人從心底里感到畏懼,想要聽從他的指令。
延清塘點頭應(yīng)了聲“是”,之后就迅速出門去門口打電話去了。如果一個小時內(nèi)從烏市出發(fā),明天一早肯定能到這邊。
鄭樹國雙腿有些打顫地退了幾步,膝蓋一軟坐到了椅子上,有些心慌。
之前他是知道鄭徽去加木市找這些人的,但是因為之前來的三個人都不成什么氣候,所以他也沒有讓人去把鄭徽追回來。沒想到這次來的,竟然是這樣的狠角色。就一個眼神,差點就讓他整個人都跪下去。這幾個人雖然看起來不怎么對,但是肯定都是手里見過血的。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要冷靜,不會有什么問題。但是下意識地再也不敢對上蒼黎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