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阮苗屬于少部分清醒的人,知道他們窮其一生或許都無法跟那些天之驕子并肩,可他也并不為此氣餒,人生貴在有自知之明,更可貴的是卻又能不為此桎梏而蹉跎一生自我逐流,還是愿意努力的過好生活。
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為什么也能這樣通透呢?
簡繁郁想不出來,很多道理他是活了三十多年才明白,可阮苗為什么能把一切看得這么明白?
“你是不是累了?”阮苗看他久久不說話,以為自己剛才說得話太狂妄,又補了兩句:“其實你說得也對,外面的競爭太大了,我這種小咸魚進去就會被浪花打飛。但是呢,人總要有夢想呀,萬一實現(xiàn)了呢?”
“再說我本來就是個學霸,我相信以我的本事,將來找個養(yǎng)活自己和……和媽媽的工作不難?!?/p>
簡繁郁在這一刻忽然覺得,在阮苗面前,前世被困在名為“愛情”沼地里的自己究竟有多愚昧無知且見識淺薄。一個人要做到怎樣的軟弱才會以為人生只有愛情是美好的,才會因為那個人的喜怒哀樂而活,所以在最后絕望的時刻因為人生無望而自殺?
他篤定,如果面對那樣處境的人是阮苗的話,他肯定不會是那樣的結(jié)局。
“你說的對?!焙喎庇糨p聲說,“人總要有夢想?!?/p>
阮苗比簡繁郁矮了一些,當他抬頭想去看他的時候卻不說話了。
昏暗的路燈下,漆黑冰冷的夜晚,盡管不是很清楚,但他還是隱約看到了簡繁郁眼里的淚光。
他……一定是太愛顏揚了吧。
阮苗鼻子也有點酸,看書的時候他就以讀者身份為簡繁郁打抱不平,現(xiàn)在用局中人的身份面對他,他還是為他難過。重來這一次的簡繁郁之所以能如此堅定的推開顏揚,想必也是心死了吧?
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阮苗猶豫了一會兒后上前走了一步,小小心的問他:“要不要我抱抱你?”
簡繁郁微微低頭看阮苗,他從他的臉上看到了很多東西,擔憂、難過、不忍、以及一絲……同情。
同情這個詞說來不太好聽,可簡繁郁卻并不生氣,一個人在最絕望的時候,哪怕只是同情,也足夠當成點亮寒夜的火苗。
他張開雙臂輕輕的抱住阮苗。
簡繁郁并不是個喜歡對外人示弱的人,可能他掙扎了二十多年太累了,顏揚從沒有給過他這樣一個擁抱。
暖洋洋的。
阮苗像個小火爐,他穿著一身毛絨絨的外套,圓滾滾軟綿綿,體溫又比一般人高一些,正好中和了簡繁郁過低的涼意。
兩人安靜的在路燈下互相擁抱著,彼此之間并沒有一點曖昧,他們甚至都不算是朋友,但這一刻他們卻都覺得這樣的感覺挺好的。
大約就是,互相都知道對方知曉自己的秘密,盡管都沒有點破,卻反而能卸下一點心防。
簡繁郁抱了一會兒松開阮苗,又恢復成了那個清清冷冷讓人捉摸不透的貴公子,好似什么都沒變。他看著阮苗,忽然微微一笑說:“要是再胖一些就好了?!?/p>
阮苗臉一紅,不服氣的道:“又不是專門給你用來抱的,還提這么多要求!”
就在這時,一個不合適的聲音摻和進來,帶著巨大的震驚。
“你倆干啥呢???”
阮苗一回頭就看到賀商陸,他穿著一身破爛牛仔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倆,而后下一刻就火速跑上前來罵道:“你就不能安分一點嗎???”
“我哪有不安分?”阮苗解釋,“簡同學身體不舒服,我借他抱一抱?!?/p>
“抱一抱?”賀商陸恨不得生吃了他,“你是大熊貓嗎治愈能力這么強???誰家正經(jīng)人讓人抱來抱去?。吭僬f他要借你就借?”
阮苗不知道他哪來的怒火,“我又沒做什么丟你臉的事,你至于這樣嗎?”
“你!”賀商陸氣炸了,他把阮苗推到一邊去,又去冷面對著簡繁郁:“我們家的人不懂事,我給你道歉?!?/p>
“不用?!焙喎庇裘鎸R商陸的時候仍然是那個不愛說話的人,“的確是我不對在先?!?/p>
賀商陸對他還算客氣,可還是一把拉住阮苗的衣袖把他強硬拽走,阮苗只來得及回頭跟簡繁郁揮手再見。
簡繁郁一個人站在路燈下,阮苗走遠了看不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