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苗一路坐車回了家,由于路賀商野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家庭醫(yī)生上門來, 所以一到家的時候就立刻有人過來給他看病。而檢查最終的結(jié)論就是他這幾個月連軸轉(zhuǎn)過度疲勞加上精神緊張造成的免疫力下降, 退燒還是其次的,重要的是要好好休養(yǎng)一陣子, 他本來身體底子就不夠好,不能隨意糟蹋。
聽完家庭醫(yī)生的話,賀商野回頭看了看躺在被子里昏迷輸液的阮苗,想了一會兒又說::“他這種情況會持續(xù)多久?”
“這不好說, 這次的病來得突然, 你家小少爺可能會反復燒上幾天?!贬t(yī)生蘇溫推了推眼鏡, 溫和的說:“我回去給你列一份營養(yǎng)食譜,然后你讓你家的廚房就按著那個給他配餐。恕我直言, 你家孩子身體底子很不好,這些年也不知受過什么罪, 比普通人差了很多, 怕是要養(yǎng)個一兩年才能好?!?/p>
賀商野點點頭表示了解, “那就先這樣吧。”
送走醫(yī)生后,賀商野再次返回阮苗的臥室, 一推門發(fā)現(xiàn)賀商陸賀商枝都在, “你們不要來吵他,他需要靜養(yǎng)?!?/p>
賀商陸上午就考完試了,他盯著床上虛弱的阮苗神色黯然有些自責:“早知道我就等他下午一起回來了。”
賀商枝垂頭拿著濕毛巾給阮苗擦拭手臂和額頭, 一言不發(fā)什么也沒說。
賀商野抱胸倚在窗前看著自己的三個弟妹, 恍惚間竟有種不大真實的感覺。要是放在半年前, 他是絕不相信這三人能有一天能安然和諧的相處,賀商陸這二百五開竅也就算了,連他向來都看不透的賀商枝居然會這樣溫柔的關(guān)心著一個人,實在不可思議。
或許,那皮囊之下新住進來的靈魂的確是個很不尋常的人。
當然賀商野下意識的忽略了自己的變化。
他把賀商枝和賀商陸都攆出了房間,自己也跟著退了出去,不準家里的傭人們隨意進來打擾,只是每隔一段時間進來看看輸液瓶里需不需要換。
阮苗渾身一會冷一會熱,昏昏沉沉的在一片黑暗中行走,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漫無目的的走著。
然后他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自己的哥哥阮沉。
“哥!”阮苗忽然一個激靈想起什么來,他邁開腿大叫著向他奔過去,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你怎么在這里?”
阮沉張開雙臂接住飛撲過來的阮苗,抬手熟練的在他的腦袋上揉了揉,語帶笑意:“怎么一段時間沒見,苗苗更愛撒嬌了?”
“我想你了呀!”阮苗眼圈發(fā)紅,他緊緊地抱住哥哥的肩膀,“我很想你。”
阮沉目光柔和,他拍拍阮苗的小臉,輕輕地嘆氣說:“可是你以后要自己走啊,哥哥陪不了你那么久?!?/p>
“再堅強一點,嗯?”
阮苗忍著眼淚不要掉下來,聽了阮沉的話后點了點頭,而后卻又搖頭說:“一個人太累了,我還是想回家……”
阮沉沉默了一會兒,眼里滿是哀傷。
“可是苗苗,你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p>
阮苗的心一顫,然后他才想起自己好像真的已經(jīng)去世了。他抬起頭來看著阮沉的臉,清晰地瞧見看了他面上沉痛心疼,不由得喃喃自語著:“是啊,我好想早就死了?!?/p>
“我不能再跟哥哥在一起長大了?!?/p>
阮沉緩緩地松開擁抱他的手,卻又把阮苗低下的頭抬起來,讓他正視自己,他一直都是不愛笑的,但對自己唯一的弟弟卻從不吝嗇。
“苗苗不要怕,哥哥永遠在你身邊?!?/p>
“哥哥會讓別人代替我繼續(xù)保護你,你什么都不用擔心,只要抬頭往前走就可以了?!?/p>
阮苗抽噎著忍不住哭了,他抓著阮沉的衣擺舍不得松開:“可是我為什么會死呢?除了你和爸媽,還有誰在乎我?”
阮沉沒有說話,他只是用溫柔的目光看著阮苗,抬手替他擦掉眼淚,良久才道:“不會的,我們苗苗這么好,這世上不會有人不愛你的?!?/p>
“所以,答應(yīng)我,一直往前走,好嗎?”
阮苗哭著點了點頭。
阮沉似乎很滿意,上前去在他的額前親了一口,低聲說:“去吧?!?/p>
他在阮苗后背推了一把,阮苗的腳下一空,整個人毫無預(yù)兆的往下墜去,他慌亂掙扎,卻只看到阮沉跟自己揮手道別。
與此同時,賀商野拿了本書坐在床前,他穿著一身家居服,平時總是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也隨性的飄在額前,這讓他看起來比往常少了許多攻擊性。他看了會書,而后聽到床上躺著的阮苗不停地掙扎,口中似乎還念著什么,雙手在空中不停抓撓,企圖抓住什么東西一樣。
賀商野放下書,雙手放在膝上安靜的凝視著阮苗掙扎的睡顏,看了半晌后突然低聲問道:“那時,為什么沒有進書房?”
“為什么沒有聽話的把東西送去工商局?”
“為什么不想把我整垮?”
他突然問了幾句莫名其妙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似乎是希望床上的人給他回答,但卻又貌似不需要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