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容不得他多想。孟遲道:“準(zhǔn)備好了?那出發(fā)吧。”
蕭玉案回頭看了眼自己住了月余的屋子,不出意外,他以后再也不會(huì)回來了。他想到一件事,問:“孟姐姐,給我送飯的侍女怎么突然換人了?聽說之前的侍女是犯了錯(cuò),她犯了什么錯(cuò)?”
“哦,這件事啊。”孟遲語氣曖昧,“要怪就怪蕭公子風(fēng)華月貌,引得妙齡少女思春?!?/p>
蕭玉案:“呃?”
“她私藏了你的發(fā)帶,還畫了不少你的畫像。尊主無意間知曉此事,毀了她的容貌,并把她賞給了我,我正準(zhǔn)備在她身上試幾樣蠱呢。”
蕭玉案臉色微變,“不至于吧?!?/p>
孟遲揣測(cè):“尊主大概不喜旁人覬覦你?!?/p>
蕭玉案覺得孟遲的話著實(shí)好笑,“拉倒吧。他若不喜,怎會(huì)讓我去勾引顧樓吟。”
孟遲聳聳肩,“尊主性情難以捉摸,誰能猜到他的心思。”
蕭玉案想了想,笑道:“孟姐姐,你看我這么聽話,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那個(gè)侍女?如果能順便治一治她的臉……”
孟遲斜眼看他,“莫非,你也喜歡上人家了?”
蕭玉案搖搖頭,“過去一月,她是唯一一個(gè)和我說話的人。”
孟遲思忖片刻,道:“只要你繼續(xù)聽話,不給我添麻煩,我可以考慮考慮?!?/p>
蕭玉案笑道:“多謝?!?/p>
“走了,”孟遲道,“我?guī)闳ヒ婎櫂且鳌!?/p>
既然他們的目標(biāo)是云劍閣的少閣主,蕭玉案以為自己會(huì)被帶到云劍閣的領(lǐng)地,沒想到孟遲帶他來到一座不知名的山下,說:“顧樓吟就在山上?!?/p>
蕭玉案問:“他在山上干嘛,種菜嗎。”
孟遲:“游獵?!?/p>
“哦?!?/p>
“或者說,他自以為自己在游獵。尊主早在山上設(shè)下埋伏,誘他前來。他和他的師兄已在山上困斗了三日,今日已到極限。到時(shí)候你扮成路人,救他一命,讓他將你視為救命恩人,有了救命之恩在,事情就好辦多了?!?/p>
蕭玉案面無表情:“妙啊?!?/p>
孟遲剛要說話,眼神忽然變得凌厲,“誰?”
一個(gè)黑袍男子從樹林中閃現(xiàn)而出,“屬下參加孟長老?!?/p>
孟遲道:“山上情況如何?”
黑袍男子道:“顧樓吟力竭而倒,已失去意識(shí)?!?/p>
蕭玉案有一個(gè)疑問。蕭渡既然有本事把云劍閣的少閣主逼到如此地步,為何不直接殺了他,反而執(zhí)著于什么道侶。以蕭渡的才智算計(jì),定不會(huì)舍近求遠(yuǎn),想來其中必有隱情。
蕭玉案問:“他眼睛沒事吧?”
黑袍男子一愣,“應(yīng)該沒事。”
“可千萬別有事,”蕭玉案道,“他若瞎了,我如何拿臉誘他?!?/p>
“那他師兄呢?”孟遲問,“礙事的人,還是殺了為好。”
黑袍男子沉聲道:“顧樓吟拼死護(hù)其師兄周全,屬下無能,讓他的師兄逃了?!?/p>
蕭玉案道:“這師兄弟的情誼,還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啊?!?/p>
孟遲冷笑:“顧樓吟身為云劍閣的少閣主,竟不顧生死,去護(hù)一個(gè)無名小輩,蠢到家了。不過這樣也好,說明顧樓吟此人重情重義,被‘道義’二字捆得死死的?!彼D(zhuǎn)向蕭玉案,“蕭公子,請(qǐng)吧?!?/p>
“等下,既然要我辦事,好歹把我的武器還給我吧?!笔捰癜笩o奈道,“現(xiàn)在我的體內(nèi)又是毒又是蠱的,你們不會(huì)還怕我逃吧?”
孟遲揚(yáng)唇一笑,“你等著?!闭f著,她低下了頭,從兩胸之間抽出了一把折扇,丟給蕭玉案。
蕭玉案硬著頭皮接下,感覺自己捧著個(gè)燙手山芋。
“還有一物,尊主讓我交給你。”
蕭玉案后退一步,生怕孟遲又從奇怪的地方掏出什么東西,好在她這次只是取下了耳朵上的耳墜,“給?!?/p>
蕭玉案接過耳墜,“這是何物?”
“定情信物?!?/p>
蕭玉案很淡定,“真的嗎?我不信?!?/p>
孟遲俏皮一笑,“假的。你知道九音螺嗎?”
蕭玉案點(diǎn)頭,“知道。九音螺,生而為雙,有千里傳音之能——你這耳墜,是九音螺化成的?”
“正是。它的另一半,在尊主手上。”
蕭玉案表情微妙,“所以……”
“所以只要尊主想,隨時(shí)可以得知你這邊的情況,并將尊主之令傳音于你?!泵线t笑容甜美,“蕭公子,你可別讓尊主失望啊?!?/p>
蕭玉案笑容冰冷:“不敢?!?/p>
“山下有一草屋,你見到顧樓吟后,將他帶到草屋內(nèi)養(yǎng)傷。我給了你一個(gè)完美無缺的開始,接下來就看你的了,蕭大美人?!?/p>
蕭玉案謙虛道:“我只是有幾分姿色,‘大美人’三字,不敢當(dāng)?!?/p>
孟遲完成任務(wù),沒有耽擱,火速回到刑天宗復(fù)命。
是夜,刑天宗又下起了雪。蕭渡一襲紅衣,憑欄而立,寒風(fēng)吹過衣袖,猶如一雙染血的蝶翼。
孟遲站在他身后,道:“尊主。”
蕭渡道:“事情辦好了?”
孟遲點(diǎn)點(diǎn)頭,“我已將蕭公子送到顧樓吟身旁,一切妥當(dāng)?!?/p>
蕭渡看了一會(huì)兒雪,問:“他還是很順從?”
“蕭公子一路上都很乖呢?!?/p>
蕭渡不明意味地笑了笑,“是么?!?/p>
孟遲隱約察覺到蕭渡心情不虞,笑著試探道:“尊主可是舍不得蕭公子了?”
蕭渡轉(zhuǎn)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孟遲,半真半假道:“到底是個(gè)絕色美人,看久了自然舍不得?!?/p>
“可惜性子不像美人?!痹诿线t看來,美人要么高嶺之花,要么嬌軟可人,蕭玉案哪樣都沾不上邊?!白鹬饕窍胨耍捎镁乓袈輦饕粲谒??!?/p>
蕭渡可有可無道:“再說吧?!?/p>
“哥哥——”清脆如泉的少年音從身后傳來,“快來嘗嘗我包的餃子!”
蕭渡收起一身的寒意,揚(yáng)起唇角,“這就來。”
正值隆冬,這座不知名的山上亦是大雪紛飛。蕭玉案裹緊狐裘,冒著風(fēng)雪,一步步走向那個(gè)坐在樹下的少年。
少年背靠著樹干,手持一把插地的長劍,似雪的白衣被鮮血浸染,頭微微歪斜,雙目緊閉,嘴角還有一絲血跡。
這恐怕是云劍閣少閣主最狼狽的時(shí)候,可看到他的第一眼,蕭玉案還是想起了那八個(gè)字——天之驕子,皎皎如月。
蕭玉案彎身替他探了探脈。刑天宗的人下手還是很有分寸,顧樓吟看著流了很多血,但未傷及靈脈,日后多吃點(diǎn)豬血補(bǔ)回來就是。
蕭玉案脫下身上的狐裘。狐裘之下,他穿了一身紅得奪目的衣衫,在風(fēng)雪之中,好似一團(tuán)燃燒的火焰。
他將狐裘蓋在少年身上,正琢磨著怎么帶他下山,手腕猝不及防地被抓住了。
蕭玉案心中一動(dòng)——顧樓吟不會(huì)這便要醒了吧?他定了定神,道:“這位兄臺(tái),你還好嗎?”
顧樓吟長睫輕顫,雙目依舊閉著,抓著蕭玉案的手輕聲道:“……師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