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有人幫你收拾了遺物，”洛蘭道，“可能是你的師尊和師弟?！?/p>

蕭玉案點點頭：“應該是。”

洛蘭問：“你未死之事要不要告知他們？”

蕭玉案“啊”了一聲，“算了吧，麻煩?！?/p>

“他們畢竟是你的師門?！?/p>

“都是過去的事了，”蕭玉案拿著一根樹枝，百無聊賴地在地上畫圈圈，“你就當之前的蕭玉案已經(jīng)死了罷。”

洛蘭笑道：“蕭公子果然灑脫?！?/p>

蕭玉案道：“做人嘛，最重要的是開心——我餓了，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有云劍閣養(yǎng)的兔子?！?/p>

“啊，我喜歡吃兔子?！笔捰癜感Φ?，“我最喜歡吃可愛的東西了?！?/p>

蕭玉案不欲在云劍閣的地界久留，他感覺到自己恢復得差不多，至少生活可以自理，便打算離開棲月山。

洛蘭得知他的去意，問：“你要去何處？”

“還沒想好?！笔捰癜刚\實道，“可能會先去廬陵城吃米糕?！?/p>

洛蘭笑了笑，隨即正色道：“你根基靈脈損耗太多，又有這副容貌，獨自一人在外，恐難以一路順遂?！?/p>

“我知道。”因為這張臉，蕭玉案每次獨自出行都會遇到些麻煩。之前他好歹是一個小有成就的法修，一般小嘍啰自不是他的對手?，F(xiàn)在他的修為少說倒退了五年，萬一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他未必能全身而退。“但我也不能一輩子待在這里吧。大不了我喬裝易容再上路?！?/p>

洛蘭沉思片刻，道：“我的換顏術，你想不想學?！?/p>

蕭玉案明知故問：“大叔的換顏術，會和別人的不一樣么?！?/p>

“自然?！甭逄m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自豪，“我的換顏術不僅不用剖人臉皮，還能有易容之人的聲線和體型?！?/p>

蕭玉案眼睛一亮，“這個好，我要學?！?/p>

洛蘭笑道：“我可以教你。但你必須回答我一個問題。”

蕭玉案揶揄道：“不是說要盡力補償我么，結果教個換顏術還要跟我談條件？”

“換顏術乃我獨創(chuàng)，我從未教過任何人，若你學會了，天下就只有我們二人會此幻術。蕭公子好好考慮下罷?！?/p>

“不用考慮了，”蕭玉案道，“你問?！?/p>

“我還是那個問題——你當初為何一定要和顧樓吟結為道侶？”

蕭玉案上回用“身不由己”四個字敷衍了過去，雖然是實話，但洛蘭明顯不信，那他只能搬出別的借口了。“我是為了盜取青焰?！?/p>

“青焰？”洛蘭如夢初醒，“原來如此。青焰門被下了血禁，只有顧氏血脈之人能進去，你這個理由確實能站得住腳?！?/p>

蕭玉案不置可否。

洛蘭好似又想到了什么，臉色霍然一變，道：“你姓蕭？”

蕭玉案莫名其妙：“我不姓蕭，難道姓洛？”

洛蘭問：“你和蕭氏一族是什么關系？”

蕭玉案更困惑了，“啊？”

洛蘭見蕭玉案的神色不像是在裝傻，臉色稍緩，道：“你既不認識蕭氏，又為何要取青焰?！?/p>

“青焰之中，必出神器。云劍閣也是因為有了青焰才成為天下第一劍。但凡有點志氣的人，誰不想要青焰?！?/p>

洛蘭喃喃道：“你說的在理。”

蕭玉案擦拳磨掌，“那我可以開始學換顏術了么，大叔？”

洛蘭的換顏術的確是一絕。它不需要深厚的修為作為基礎，只需想要易容之人身體的一部分，例如一根頭發(fā)，就能變的和易容之人一模一樣。而且只要變過一次，下一次再變時就無需再借助他物。

換顏術雖好，想要學會也不是輕松的事，沒有悟性光靠勤奮還不行。好在蕭玉案悟性挺高，學了半月已領悟到了皮毛。洛蘭不禁有些惋惜，若無取血一事，以蕭玉案的聰慧，好生修煉說不定就是第二個天之驕子顧樓吟了。

轉(zhuǎn)眼，又到了一月的十五。蕭玉案正發(fā)愁如何挨過滿月夜，洛蘭再一次給了他驚喜。

“顧樓吟下山前曾拜托韓莯研制你體內(nèi)情蠱的解藥。韓莯雖未找到完全解蠱之法，但已煉出能在蠱發(fā)時壓制蠱蟲的丹藥。然后我……”

蕭玉案兩眼放光，“然后你又用換顏術把解藥偷了出來，是不是？”

洛蘭點點頭，似有幾分羞愧。“其實我也不算偷。這解藥本來就是顧樓吟要給你的，我不過是……”

“知道了知道了，這不算偷。”蕭玉案喜道，“解藥呢？”

韓莯的解藥和當初孟遲給他的相似，蕭玉案服用了解藥，當天晚上果然沒有再發(fā)情。可惜洛蘭偷來的解藥只有小小一瓶，蕭玉案數(shù)了數(shù)，一共二十四顆，足夠他用兩年。

蕭玉案問：“大叔，你有解藥的方子嗎？”

洛蘭搖首道：“韓莯的藥方自在心中，她從不寫什么方子。你下山后，可以去拜訪幾位藥修，稍微有點實力的藥修應該都能看出來解藥的方子。”

“好，”蕭玉案朝洛蘭嫣然一笑，“謝了大叔。”

洛蘭趁機道：“你是不是也該謝謝顧樓吟？”

蕭玉案眼眸微挑，“我說大叔，你和顧樓吟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系??？我怎么覺得你一直在幫他說話呢。”

洛蘭輕咳一聲，道：“我和他都是云劍閣的人，算起來我還是他長輩，自然是要幫他說好話的。你看，他還有機會嗎？”

蕭玉案只道：“顧樓吟是誰？”

洛蘭：“……”

說到合歡蠱，蕭玉案又想到一件事。他記得孟遲除了合歡蠱，還給他下了毒焱。中毒焱者，每隔百日必須用一枚解藥，否則將焱由心生，五臟俱焚而亡。如今早過了一百天，他也沒吃什么解藥，居然一點事都沒有。難不成孟遲給他吃的假藥？

蕭玉案正沉思著，聽到洛蘭問他：“蕭公子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體內(nèi)的毒。”

“毒？”洛蘭驚訝道，“你中了什么毒嗎？”

“嗯，這是幾個月前的事了。”

洛蘭道：“蕭公子會不會記錯了。你在云劍閣時韓莯曾經(jīng)給你把過脈，如果你體內(nèi)有什么毒，她不可能看不出來?！?/p>

蕭玉案玩味道：“有點意思啊?！币膊恢敲线t違背了蕭渡的意思，給了他假藥，還是這本來就是蕭渡的意思。

然而無論事實如何，都和他沒關系了。

兩個月后，蕭玉案已能將換顏術運用得爐火純青，他也沒有繼續(xù)待在棲月山的理由了。

這次洛蘭沒再阻攔他，親自將他送到了云劍閣腳下的淮州。蕭玉案頂著一張平平無奇的路人臉和洛蘭告別。

兩人相處了這么久，他還是沒打探到洛蘭的真實身份，又沒耐心一直和洛蘭耗下去，不得不認輸。

“大叔，我們還能見面嗎。”

洛蘭道：“即便見面了，你我也未必能認出對方來。”

“說的也是。下次見面，誰知道我們又會頂著誰的臉?！?/p>

兩人相視一笑，洛蘭道：“臨別之際，我有三件東西要給你?！?/p>

“三件，”蕭玉案失笑，“你這是不是多了點。”

洛蘭陸續(xù)拿出了那三件東西，分別是刻有“玉”字的暖玉，蕭玉案之前的法器無關風月，以及早被蕭玉案丟棄了的九音螺。

“其他兩件就算了，”蕭玉案瞪著洛蘭手上的九音螺，“這個你是哪來的？”

“溪水里撈出來的。”

蕭玉案一陣無語，“我不要，你拿走。”洛蘭訝然道：“你不要？九音螺可千里傳音，是難得一見的寶物……”

“拿走拿走快拿走?！?/p>

洛蘭不明白蕭玉案為何對一件寶物避之如蛇蝎，問：“這九音螺是誰給你的？”

“呵呵?！?/p>

“那人想必是要護著你的?！?/p>

蕭玉案仿佛聽到了什么驚天大笑話——蕭渡，護著他？洛蘭是不是不理解“護”字的含義。

“九音螺上有一道護心咒，你不知道么?！?/p>

“什么咒？”

“護心咒可在被施咒者遭遇致命傷時，將傷轉(zhuǎn)移到施咒者身上，故又成‘易命咒’。此法高深莫測，非一般人所能駕馭?！甭逄m猜測道，“是你師尊給你的嗎？”

蕭玉案若有所思，“照你這么說，如果我現(xiàn)在對著自己的胸口捅一刀，死的不是我，是那個施咒的人？”

“可以這么說。不過你為何越說越興奮了?！?/p>

物是物，人是人。全然不在乎一個人時，即便帶著他贈與的東西，也對蕭玉案無甚影響，能利用的東西為何不用。蕭玉案若無其事地接過九音螺，“既然能保命，我就勉為其難地帶走它吧。至于其他兩樣的東西……我不需要了，都送給你吧?！?/p>

“你的扇子也不要了？”

“嗯，有了換顏術還要什么無關風月。”

洛蘭告誡他：“換顏術并非無敵，有時難免要和敵人真槍實刀，你還是要一件兵器護身為好?！?/p>

蕭玉案淡道：“以我現(xiàn)在的修為，未必用得上無關風月。你先幫我收著吧，有朝一日……”

洛蘭明白他的意思，道：“有朝一日你靈氣恢復，我在棲月山等你來取?！?/p>

“好。”蕭玉案拱手道，“大叔，后會有期。”

洛蘭亦拱手道：“后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