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醫(yī)院普通病房。
管家陳伯虛弱地躺在床上,肩膀上的紗布滲出一抹血色。
他看見黎廣盛等人的身影,立刻費力掙扎,企圖從床上挺起身來迎接,“先生,夫人,兩位少爺?!?/p>
“老陳,你快躺下。”黎廣盛急匆匆地走近,安撫住他的動作。
“我怎么能躺著和你們這些家主人說話呢?”管家不依,“那我可太沒分寸了。”
“什么家主,什么分寸?”黎廣盛蹙著眉頭,十分擔(dān)憂他的傷勢,“你比我年長,我一直把你當(dāng)成老大哥看待,哪里用得著這些規(guī)矩?”
黎卿繞到另外一側(cè),將枕頭拿起墊在了管家身后,“陳伯,那你靠一會兒吧,別牽扯到傷口?!?/p>
“欸,多謝二少爺?!惫芗尹c點頭,目光在黎卿和厲淮深之間來回探,“兩位少爺沒事就好,我這點小傷算不了什么,還勞煩你們來看我?!?/p>
“老陳,快別說這些客套話了。”黎廣盛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追問道,“你和我說說,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黎擇晰做了什么?”
“是啊老陳,擇……”孟淑頓了頓,難掩失望地改口,“黎擇晰他怎么會刺傷你呢?”
黎卿不言語,只是走到厲淮深的身側(cè),輕拉著有傷在身的男人坐下。
管家重重地嘆了口氣,解釋起來,“先生,我聽了你的交代,這一天都在家看著少爺?!?/p>
昨天出事后,黎廣盛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只可惜,證據(jù)尚且不足,又加上醫(yī)院和公司的事情兩頭亂,所以他只好讓管家暗中看著黎擇晰,免得對方趁亂再做出什么事。
昨晚黎擇晰裝模作樣地從醫(yī)院回來后,就一直待在房間閉門不出,今早連公司都沒有去。
“小少爺早飯、午飯都沒下來吃?!惫芗一貞浿?,“所以下午的時候,我按照夫人的吩咐,給他送了點吃的?!?/p>
孟淑點點頭,“是,我記得。”
那個時候的她還不知道黎擇晰的謊言和秘密,理所當(dāng)然當(dāng)成親生兒子去疼。黎卿和厲淮深已經(jīng)出事躺在醫(yī)院了,另外一個孩子自然要保重身體。
“小少爺給我開了門,我看他的神色很疲憊,眼下也有些黑眼圈,像是一夜沒睡?!惫芗壹毤毣貞浿?,“他聽見了樓下的動靜,問我是怎么回事?我就如實告訴了他?!?/p>
——大少爺不久前打來電話報平安,他和二少爺都已經(jīng)轉(zhuǎn)醒、沒有大礙,讓先生和夫人不要著急來醫(yī)院看他們。
——夫人開心得不得了,正在廚房給兩位少爺熬粥燉湯。
“我剛說完這兩句話,小少爺?shù)纳裆幌伦泳妥兞耍苯幽弥鴸|西又把房門鎖上了。他說他很累,叫傭人們都不要打擾他。”
黎卿和厲淮深互看了一眼,心里和明鏡似的,“黎擇晰雇人殺我沒成功,又聽說我平安無事,所以慌了唄?!?/p>
管家聽見這話,仍是難以壓制心里的震驚,低聲確認(rèn),“二少爺,小少爺他真的存了這種歹毒心思嗎?”
“老陳,不必喊他小少爺了,他從一開始就不是我們黎家的孩子?!崩鑿V盛向來拎得清,直言了斷。
如果黎擇晰真的就像表面上那么單純,即便身世有誤,他黎廣盛也愿意多認(rèn)一個養(yǎng)子??蓪Ψ綇囊婚_始就欺騙了他們,不僅如此,還兩次三番地聯(lián)合旁人來陷害黎卿。
這讓他絕不能忍!
管家跟著黎廣盛身邊這么些年,是吃得透他的心思的。
聽見這話后,他立刻收起了那一點不確信,繼續(xù)陳述,“晚上六點左右,我還沒來得及喊黎擇晰吃飯,就見他提著一個黑色箱子從樓梯上走了下來?!?/p>
“他說,臨時接到公司的外務(wù),要去外省出差幾天。”
“出差?我看他是做賊心虛,想著找理由逃走吧!”黎卿眼底泛出一絲冷光。
黎擇晰不僅想害他,還連累著厲淮深受了傷……一想到這兒,黎卿就恨不得將對方打得滿地找牙。
厲淮深時刻注意著青年的眼色,默不作聲地拉住了他的手掌,以作安撫。
黎卿心里的怒氣被輕而易舉地化解,他也不管長輩們有沒有注意,勾唇反手和男人十指相扣。
“我只好找借口說,因為兩位少爺受傷,先生一個人顧著家里和公司,實在忙不過來,所以囑咐我要讓小少爺留下?!?/p>
黎擇晰是個何等聰明的人,來回推脫了幾句后,他就明白了對方的真正意圖。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我口頭上沒有勸成,黎擇晰還是強行要走,我越想越不對勁,所以才讓傭人幫忙一起攔住?!?/p>
“他大概是急了,不再顧念‘純善’的面具,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刀揮舞了過來。”
傭人們嚇得紛紛躲竄,陳伯只好憑著老命上前,結(jié)果也抵不過‘發(fā)了瘋’的黎擇晰,肩膀被刺出了一道血洞。
“先生,是我沒做好你交代的事,還是讓他給跑了?!?/p>
“這事不怪你。”孟淑給他倒了杯溫水,“他進了黎家后,你對他也算是盡心盡力了,可他竟然一點情面都不顧?!?/p>
“這孩子,我終究是看錯了?!泵鲜鐕@息道。
“謝謝夫人?!惫芗医舆^孟淑的水。
“爸,媽,還有陳伯,報警吧?!崩枨湓诤竺嬲f道,“警方那邊還在調(diào)查火災(zāi),最重要的王子航也沒醒。”
“但黎擇晰刺傷陳伯是板上釘釘?shù)氖?,再加上我這個火災(zāi)受害者的口供,應(yīng)該能先給黎擇晰立一波罪?!?/p>
“至于黎廣達那邊,以他的性格肯定會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我們只有先捉住了黎擇晰,才能撬開后者的口去對付他?!?/p>
厲淮深頷首贊同,“盛叔,卿卿說得沒錯。黎廣達說不定還留著后手,萬一處理不好,只怕會適得其反?!?/p>
黎廣盛聽見兩個孩子的話,擰著眉頭思考了好久,終是點了點頭,“嗯?!?/p>
…
兩天后,深夜。
偌大而靜謐的黎宅里,所有的傭人都已經(jīng)安睡了,后院的柵欄墻上,突然翻過一道敏捷的身影。
黎擇晰顧不上手上的骯臟,輕手輕腳地朝著屋內(nèi)走去。
叩叩,叩叩,叩叩叩。
在三段極輕的敲窗聲后,有人從窗戶里給他遞出了一個手提袋子,“是小少爺嗎?”
“過兩天我會把錢打到你的賬戶。”黎擇晰認(rèn)出傭人的聲音,隨口胡扯了一句。他快速翻了翻袋子里的東西,剛準(zhǔn)備走人,大廳和院里的等驟然亮了起來。
黎擇晰霎時凝固了眼色,杵在了原地。
同時愣住的,還有那位給黎擇晰遞東西的傭人。他盯著不知道從那里冒出來的黎卿,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二少爺?!?/p>
“恭喜你,你被解雇了,現(xiàn)在就給我收拾東西,然后麻利地離開黎家!”黎卿冷冷睨了他一眼。
傭人面色漲紅,剛準(zhǔn)備再說點什么,就被黎卿發(fā)狠的眼色給嚇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