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的程池越來越不大愛喝酒,也不喜歡過去那種渾渾噩噩的頹唐狀態(tài),現(xiàn)在她更愿意享受清醒,即使有些時候并不大好過,卻是生命所要承受的必然的苦痛。
如果連自己做不好,她又有什么資格站在三尺講臺,教書育人?
傍晚的放學鈴聲打響,程池將車開出了校門,徑直朝著市中心駛?cè)ァ?/p>
剛剛進入三環(huán),程池目光一瞥,恰好看到一輛紅色的法拉利與她并肩而行。
豁喲!
那不正是她賣掉的那輛車嗎?
那輛法拉利她開了好幾年,車身的每一處細節(jié)都無比熟悉,一眼就能認出來。
還沒等程池反應(yīng)過來,法拉利已經(jīng)開上了高架橋,與她朝著不同的方向駛?cè)ァ?/p>
程池想都沒想,直接在下一個十字路口擼了方向盤,油門一踩,朝著高架橋下行方向駛?cè)ァ?/p>
她的愛車啊!
可以說她的一整個青春歲月里,除了許刃,她最寶貝的物件,便是這輛法拉利。
三年前,因為一些無法釋懷的情緒,她叫老爸幫她把這車賣掉了,其實心里頭偷摸著還是有點后悔的,怎么說,她都是一個念舊的人,一個負她良多的許刃況且念念不忘,更何況這輛從來忠心耿耿,替她贏了許多場競速賽的愛車。
她想把車買回來,不管花多少錢。
她追著法拉利一路駛?cè)ィ瑑奢v車在公路上一前一后的奔馳著。
司機小張注意到,后面有輛小本田一直緊隨其后地跟著他,還不住地違規(guī)鳴笛,似乎是要叫他停車的意思。
他看向后視鏡里的老板,老板雙目微闔,睫毛修長,輕微地顫栗。
他不動聲色,脖頸靠著座椅,筆直地端坐,修長的長腿微微外開,像是睡著了,又好像只是在閉目養(yǎng)神,小張拿不定主意,只能加快了速度繼續(xù)往前開。
在小張的眼里,老板是個正經(jīng)嚴肅的男人,從來不茍言笑,他待人很謙和禮貌,但又透著疏離與冷漠,叫人猜不透心思,不敢與之玩笑。
像他這樣的人,即便有朋友,應(yīng)該也是事業(yè)上的合作關(guān)系,但是卻又恰相反,他的朋友都是些于事業(yè)無關(guān)緊要的閑雜人,楊氏地產(chǎn)的少總就是一個,不大像是正經(jīng)人,與他在一處,喜歡玩玩鬧鬧動手動腳,可是老板居然也不生氣,任由他去,這可當真是鬼了怪了。
哦對了,最讓小張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老板都已經(jīng)是二十九的人了,身邊居然沒有女人,像他這樣的成功人士,模樣又生得這般地好看,總歸是有大片的紅花綠葉要依附過來的,可是老板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他給他開車這兩年,甚至都沒見他帶什幺女人上過車。
有一回應(yīng)酬出來,有女人喝醉了酒,眼巴巴地就往他身上貼,手都順著他的衣領(lǐng)摸到了他的胸口,結(jié)果他面上牽著禮貌的微笑,卻直接毫不留情地將女人的手給拍了下來,那動作叫一個流暢自然不留余地啊,他從女人身邊經(jīng)過,從始至終與旁人微笑著聊天,不曾看她一眼。
他就像一個矜貴的公主,容不得半點無禮的進犯。
小張這可就奇了怪了,他這個年紀,難道不正是如狼似虎的大好時候?
直到后來,他無意中在老板的錢夾子里看到過一個女孩清麗的的證件照,只是瞥見,一晃而過的那種,也看得不大真切,但是想來,老板應(yīng)該是有喜歡的姑娘,那張照片都泛白了,在他的錢夾里不知道躺了多久。
本田車還追著法拉利,在越來越寬闊的大馬路上開得很野。
小張終于有些猶疑地開口道:“許總,后面有輛車,一直跟著咱,你看…咱是不是停下來?!?/p>
許刃這才微微地睜眼,聲音平靜無瀾:“確定是跟著我們?”
“是啊,從下了高架就一直跟著,還一個勁兒地鳴笛?!?/p>
“那就找個地兒,停吧。”
兩分鐘后,法拉利停在了大橋上的緊急停車道上。
本田緊隨其后,也停在了后面,許刃抬眸,輕描淡寫地瞥向了后視鏡,后視鏡里,一個女人穿著裹身的職業(yè)正裝,踩著高跟鞋,朝著他走過來。
他的呼吸緊了緊。
程池走到了副駕座前,透過黑窗戶努力朝里面看了看,當然她什么都看不到,不過還是很禮貌地揮了揮手,然后說手舞足蹈地示意車里人,把車窗打開。
小張開了窗,問她:“女士,您可跟了咱有一陣了,有什么事呀?”
程池連忙道了聲歉,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說:“真是給您添麻煩,其實沒什么大事,您這車以前是我開的。”
小張知道老板這車是買的二手,當時他還納悶呢,像他這樣一個低調(diào)謹慎的男人,怎么會買這樣拉風又浮夸的跑車,還是買二手,這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當時資金周轉(zhuǎn)不便,所以把車給賣了,這車我特別喜歡,所以方才在街上瞅見,情不自禁就跟了上來。”
程池覺得這話不大好說,但是她是真心挺想把車要回來的,索性直言:“像請您開個價,把車賣給我,當然,價格都好商量,一定不讓您吃虧!”
“這…”小張有些為難地看向后視鏡里的許刃。
程池這才發(fā)現(xiàn),后車廂還坐著人呢,看司機這臉色,那人應(yīng)該才是這車的真正主人。
隔著幽黑的車窗,程池連忙向車后座的人微笑著揮手打招呼,她看不清什么,只是出于禮貌,依舊求人的心態(tài)。
許刃看著她嬌憨又忐忑的模樣,嘴角淺淺地抿了起來。
不管時光怎么變,她怎么變,那眼里眉間的味道,總歸是變不了,她還是那個樣子,是他記憶中的那個樣子。
他終于緩緩按下了車窗。
程池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心驟然一縮,腳步情不自禁地往后面顫了顫。
頓在了哪里。
他穿的是干凈的白色襯衣,筆直的黑衣西褲,端正地坐在車廂座位上,微微側(cè)頭看向她。
那張臉,縱使成熟了許多,輪廓卻依舊鋒銳,但處變不驚的沉靜氣質(zhì),又給他平添了干凈斯文,一雙黑眸無波無瀾,卻是靜水流深,第一眼你覺著他像在看你,又不像在看你,仿佛你就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路人,但仔細斟酌,卻又發(fā)現(xiàn),他就是在凝望你,他是在蔫壞兒地蓄謀著壞主意要逗你玩兒。
而他的鬢間,竟有了些微斑駁的少年白,卻昭示著這三年他的不易。高聳的鼻梁之下,抿得很緊的薄唇,驟然間輕輕松開。
他含著笑,淡淡地說:“程池,好久不見?!?/p>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老板們請我吃抹茶冰淇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