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池到了成都雙流機場, 連登機牌都換好了,可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改變主意,將楊靖和白悠送上飛機, 然后直接從雙流機場乘地鐵到成都東站,然后轉(zhuǎn)動車去了峨眉山。
她有愿,要還。
那晚白悠告訴她,許刃他回來了。
事業(yè)有成,一切安好。
這就是三年前她來時, 對菩薩許下的心愿。
飛機在鹿州機場降落, 程池遠遠地, 一眼便望見了程正年。
老爸已然風燭殘年, 頭發(fā)滿是花白, 不過身體依舊康健, 穿著西服, 杵著拐杖,精氣神很足, 興許是見到闊別多年的愛女, 他容光煥發(fā), 恍然年輕了好幾歲似的
同時, 程池還看到了程厲銘。
程厲銘與程正年已然和解, 終究是斬不斷的血脈親情,現(xiàn)在他正幫著程正年打理公司大小事務(wù),年少時候不學無術(shù)做了不少荒唐事, 已過中年,總算稍微有點樣子了,程正年對他要求也不高,所以家里總還算相安無事。
程厲銘三十而立,打扮得倒很是人摸狗樣,比之過往,沉穩(wěn)了很多,看到程池,他連著上前好幾步,但又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腳步頓住,神情很是興奮,但同時,也夾雜著隱隱的不安。
程池走近,他才像是終于下定決心了一般,走過來想要接過程池手上的拉桿箱,對她展露一個謙和的微笑,喚了聲:“妹妹?!?/p>
程池卻仿佛將他當作了空氣一般,錯開他的身子,徑直向程正年走去,親親熱熱地喚了聲:“爸,我回來了!”
程正年哼了一聲,說:“你還舍得回來!”
程池走過去挽住了程正年的手臂,做撒嬌狀,對他說:“我當然要回來的呀,父母在,不遠行?!?/p>
“你還知道,父母在,不遠行?!背陶昱牧伺某坛氐哪X袋:“你這一走就是三年,爸老了,等不起幾個三年咯。”
程池扶著程正年一路走出機場,程厲銘訕訕地跟在后面,想上去搭話,可程池還是不理他。
“爸,我以后就留在您身邊,左右侍奉您,好不好?”程池說。
“哼,不學無術(shù),油嘴滑舌,竟撿好聽的說?!背陶觌m然教訓她,不過神色卻是慈祥:“女大不中留,這次回來,好好考慮你自己的個人問題,別讓爸操心,就是你最大的孝心了?!?/p>
“知道了爸。”程池扶著程正年上車:“我沒什么意見,順其自然吧?!?/p>
程厲銘坐上了駕駛座,啟動了引擎,將車開出去。
“那我給你介紹對象,你不反對?”程正年看向程池。
“你先給我把住關(guān),覺著不錯的,我去見就是了?!背坛貙⑹謾C的飛行模式關(guān)閉,一下子蹦出來好幾條短信,都是白悠和楊靖他們的,說什么要給她辦個歡迎會。
程正年這下子來勁兒了:“那這事兒就說定了!到時候你可別給我放鴿子說不去?!?/p>
程池一邊回短信,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一聲。
程厲銘不住地往后視鏡里看,嘴角咧著不自然的笑,挺想和程池搭話。
“妹,你下鄉(xiāng)這趟,瘦了,還黑了,成了個小土妹,回來就甭去上班了,在家里好好養(yǎng)著,哥帶你去周圍好好轉(zhuǎn)轉(zhuǎn)?!?/p>
可是程池并不理會他,連頭也沒抬,程厲銘咧嘴,尷尬地笑了笑,心里挺落寞。
程池還為著那事兒,跟他生氣,六年了,沒跟他說過一句話,拿他當個透明人,一聲“哥”都沒叫過。
當初王坤找到他,說查到了許刃的底細,他給了他一個地址,讓他拿著許刃的照片去找他們,剩下的就不用管了,程厲銘按照王坤給的地址找過去,才知道那幫人,都是一幫不要命的家伙,在醫(yī)院賭場蹲著,瞅準了那些急需用錢的絕望之人,放高|利|貸,抵押房產(chǎn),賺個缽盆滿盈,要是沒有房產(chǎn)的,直接把命押著,剁了手腳,弄個殘廢扔街上去乞討,什么時候把錢還上了才算自由,不過這利息那是滾雪球的,越滾越大,有的人一輩子恐怕賺的錢都抵不上債務(wù)。
許刃從他們手上跑了。
他們可是滿世界找他,找了好多年。
程厲銘的消息一帶到,這幫家伙沒耽擱,直接飛去了上海。
程厲銘瞅著不對勁,這些人可不像是什么遵紀守法之輩,他擔心程池的安全,給她打電話叫她離許刃遠點,后來知道這幫家伙綁架了許刃的女朋友,他嚇得魂都沒了,后來知道程池沒事,出事的是一個名叫白思思的女人,這才放下心來。
老宅還是那個樣子,不過因為程池要回來,陶嬸將大宅打掃得干干凈凈,一塵不染,窗戶都打開,看上去寬寬敞敞,很是明亮。
桌上已經(jīng)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
“爸,程嘉呢?”程池發(fā)現(xiàn)家里除了陶嬸沒別人,好奇地問。
“她出國念大學了?!背虆栥憮屩恿嗽挘骸澳撬姥绢^,還挺有出息?!?/p>
程池便不說話,程厲銘訕訕地笑了笑,也不再說什么。
飯桌上,程正年突然注意到,程池的耳朵上,好像少了點什么東西。
他的心突然一顫
程池還在滔滔不絕地跟他講著這三年在學校的趣事兒,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程正年的臉色變了。
“程池?!彼麊玖怂宦?。
“嗯?”
程池抬眸看向程正年:“爸,怎么了?”
“你的…助聽器?!?/p>
“哦!”程池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才想起飛機上因為耳鳴不舒服,就把那玩意兒摘下來了。
“能…能聽見了?”程正年不確定地顫聲問。
“爸我不是跟您說了嗎,前陣子就能斷斷續(xù)續(xù)聽見一些聲音了?!背坛氐溃骸澳趺赐??”
程正年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么回事,有回打電話的時候,程池說她耳朵好像能聽見一些聲音,程正年還說叫她回來之后,上醫(yī)院檢查檢查。
“爸是老了。”程正年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很是激動地說:“趕明兒爸就帶你去醫(yī)院檢查檢查,這可是件大事!如果你的耳朵能好起來,爸真是死而無憾了?!?/p>
“爸您說什么呢!”程池嗔了嗔:“也不忌諱。”
程正年很高興,吃飯的時候又倒了杯小酒,叫程厲銘陪著他喝。
“爸,明兒我得去學校報道,等有時間了我自己上醫(yī)院去。”程池說著從包里摸出了助聽器戴上,戴了這么多年,早已經(jīng)習慣了。
“什么學校?”程正年不解:“不是說回來了就來公司上班?你真想當一輩子老師???”
程池無奈地笑了笑:“除了教書,我也干不來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