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放肆（5）

“你！”

當(dāng)初在峨眉山，他可是敢開著車往山崖下沖的男人！

現(xiàn)在她這樣逼他，他都不生氣，還要討她喜歡？

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還有今天，今天楊靖跟她匯報情況，說打架的時候，許刃楞是沒還手，硬扛著，哼都沒哼一聲，王坤打得累了乏了沒趣了，才停手的。

那個烈性的許刃，死了？

面前這個家伙，又是什么怪胎？

程池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許刃不動聲色與她對視。

終于，程池決定，先跟他約法三章，那些事后面再說。

“第一，學(xué)校里面，不準(zhǔn)跟我說話，第二，上下學(xué)也別跟著我，第三，不準(zhǔn)再算計我，老頭面前，不準(zhǔn)假裝跟我關(guān)系很好?！?/p>

“可以?！痹S刃爽快答應(yīng)。

程池終于放開了他，許刃的手落到自己脖頸間，扯了扯，將衣領(lǐng)捋平。

“許刃，你來我家，到底有什么目的？”她總算沒剛剛那么激動了，語氣平順了很多︰“不準(zhǔn)撒謊，我要聽實(shí)話。”

許刃幷沒有打算與她撒謊，他拎了椅子，在她面前坐了下來，才算與她保持平視的角度，認(rèn)真地說道︰“我只想有書念，考一個不錯的大學(xué)，奔個前程。”

在這個大前提目標(biāo)之下，盡可能，讓自己寄人籬下的生活好過一點(diǎn)。

“就這樣？”

“你以為呢？”

她以為他是來跟她瓜分家產(chǎn)的。

“可是當(dāng)初，你拒絕了?！?/p>

她當(dāng)初是想用程正年的基金會幫他的，可是那天晚上，他說的話，她可是一字不漏的記下來了。

“你說，你哪個眼睛看出，老子吃不起飯，上不起學(xué)？要你來施舍？”

突然，他自嘲地冷笑了一聲︰“就當(dāng)我是在…放屁好了?！?/p>

“許刃…發(fā)生了什么??？”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喃喃問︰“你…你媽媽呢？”

許刃眼角突然顫了顫，沒說話。

程池的心突然被勾了起來，宛如那日在狂風(fēng)呼嘯的山崖之上，生與死，一步之遙。

“許刃?！彼穆曇舴泡p了。

“程池。”他突然打斷她︰“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p>

他低著頭，甚至都沒有看她。

“你可以討厭我，憎惡我，但是…”他聲音壓得很沉，很低︰“不要同情我。”

這是他舍棄了一切，最后剩下的那點(diǎn)尊嚴(yán)。

程池眉心微微蹙了蹙，莫名的…她竟懂得他的心情。

先天性弱聽…近乎失聰。

別人可以討厭她，害怕她，但她最厭煩的，就是別人朝她投來的…同情的目光。

所以她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讓所有人都害怕她，當(dāng)一種懼怕壓倒同情的時候，別人就會忘記，忘記她是個…殘疾人。

“你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背坛乜粗淅湔f道︰“沒有人會窮一輩子?！?/p>

所以，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許刃抬頭看向她耳廓上的白色助聽器。

“也是，老天總歸…還算公平?！?/p>

“許刃，最后一個問題?！背坛匕欀碱^︰“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的兒子?！?/p>

許刃臉色輕松了起來，帶了那么點(diǎn)戲謔的調(diào)子，說︰“等我心情不錯的時候，再告訴你?！?/p>

“許刃！”程池音量拔高了三度︰“現(xiàn)在就告訴我！”

“你不與我為難，咱們兄妹好好相處，時候到了，我會說的?！?/p>

“你媽的…”程池咬牙切齒。

許刃突然起身，逼近了她，眼角勾起的笑容逐漸加深︰“你就這么在意？”

在意他們…有沒有血緣關(guān)系？

程池幾乎是一路小跑，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努力平復(fù)胸腔里那狂亂的心跳。

在意，當(dāng)然在意啊，分家產(chǎn)?。?/p>

她楞楞地摸上了自己的臉，臉還有點(diǎn)燒…

靠！神經(jīng)病！

程池拿出自己的日記本，四四方方的一個小本子，拔掉筆蓋，翻開嶄新的一頁，看了看窗外沉靜的夜色，清泠月光，她在紙上重重寫下了一行字。

“他一定是來向我復(fù)仇的?！?/p>

許刃是被女人的哭泣聲驚醒的！

隨之而來的，還有花瓶碎裂的聲音，以及大提琴哀傷低沉的晨誦。

他站起身，赤著胳膊，走到衣櫥前，打開，里面稀稀落落地掛著幾件衣服，洗得發(fā)白的牛仔夾克與牛仔褲，還有一件黑色沖鋒衣配黑褲，一件v領(lǐng)毛衣，一件黑色羽絨服，除此之外，他沒有別的衣服。

當(dāng)初，他是逃出來的。

不過這幾件衣服，也幷不適合這個家，無論哪一件，穿出來都掉價，正如王坤所說的，low貨。

他想了想，還是穿了那件牛仔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