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回來!”程正年在背后怒聲大吼,程池卻不理他,徑直跑到花園,秦叔正在給她洗車,程池一把抓起花臺上的鑰匙,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一聲轟鳴,將車開了出去,直直地沖出花園,青幽幽的草地上被她碾出一道深深的泥痕。
大宅的喧囂與沸騰,被她甩在了車后,漸漸地遠去了,她大口地喘息著,摸了一把眼角淚痕,咬著下唇,冷哼一聲︰“資助人…放你媽的狗屁。”
夜深,大宅本就不明亮的燈漸漸偃了。
陶嬸給許刃安排了房間,也給他拿來了涂抹手上鞭傷的藥膏,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小姐脾氣不好,你不要跟她置氣,其實她這人不錯…”她頓了頓,嘆了一聲︰“你以后就知道了,多擔待些吧。”
許刃坐在床邊,將自己的衣服一一疊好,沉默地點了點頭。
陶嬸終究摸不清他的身份,所以也不好多說什么,叮囑他早些休息,有什么就叫她,然后走出了房間。
其實今天這事,也怪不得小姐鬧脾氣,老爺就這么把人帶回家來住著,態(tài)度非同一般,讓小姐叫他哥哥,甚至還為他,要拿鞭子抽小姐,這…任誰都不能不多心,這個小子的來歷。
莫非,真的是老爺?shù)乃缴樱?/p>
許刃關(guān)上了房門,站在門背后的陰影中,聽見陶嬸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修長的指尖,落到門把手上,噠一聲,反鎖。
心,才稍稍安定了幾分。
從行李箱里,他拿出了一個塑料的透明小盒子,里面放著一塊濕潤的海綿,海綿里,睡著一個綠色的巴西龜,手掌大小,他將烏龜拿出來,放在桌上,伸手,碰了碰他縮進去的小腦袋。覺察到動靜,小龜緩慢地探出了腦袋,睜開了圓圓的小眼睛。
那是他的寵物,唯一的朋友,名叫色x。
“到家了。”他說。
月光清泠,灑在桌上,色x沉默。
“其實…也不算家?!彼耦^,與色x對話。
“小千金似乎幷不歡迎我?!?/p>
色x在桌上爬了幾步,又停下來,伸長腦袋,左右招了招。
“你是說,她口是心非么?”
他搖頭,無奈一笑︰“我哪有這么自戀?”
色x又爬了幾步,爬到臺燈的燈座后面藏了起來。
“還是…你在怪我剛剛不該多事?”
色x碧綠的小指甲落在紅木桌面,發(fā)出細微的聲響,在這黑夜里,格外清晰。
許刃卷開已經(jīng)破爛的袖管,將藥膏盒子打開,用棉簽沾著乳白色藥膏,一點點涂抹在傷口上。
“小千金是程老頭的心尖寶貝,又是個小聾子,更得憐愛。”他垂眸,仔細地為自己上藥,聲音低醇如緩緩拉動的大提琴︰“她若是因我挨了這一鞭子,難保夜闌人靜之時,老頭回想起來,心疼又懊惱,到時候,即使嘴上不說,心里面…可不是要怪責于我么?”
他將藥膏瓶蓋徐徐擰緊,撿起色x,將它放回了小盒子里,然后擱在窗邊,皎潔的月光下,他低頭,看著那撕裂的袖管,輕不可聞地喃了一聲。
“只可惜了這件衣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