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桐躥回家,所有家庭成員居然都是醒的,曼曼站在入口處一本正經(jīng)地問:“是有敵襲嗎?”
寇桐百忙之中應了一聲,在她的小腦袋上摸了一把,然后把謹慎地把接受到的信號重新復制保存了幾份,又把它和操控匣子關(guān)機鎖緊了保險箱——省電起見。
就聽見曼曼在客廳里奶聲奶氣地對其他人說:“大家準備好,這不是演習,我再重復一遍,這不是……”
黃瑾琛從入口進來,直接打斷了曼曼像機器人一樣沒有語氣的話:“行了小怪獸,我知道你是未來的奧斯卡獲得者,不用再表演了?!?/p>
曼曼問:“我可以演嗎?演什么?”
黃瑾琛低頭看了她一眼:“比如各種科幻片里那些腦殘的超級擬人電腦什么的?”
曼曼在原地思考了一會,穿著毛茸茸的拖鞋,屁顛屁顛地跑到了寇桐書房,抱著她的大娃娃,可憐兮兮地對寇桐說:“叔叔你不要娶他,他不賢慧,還生不出小寶寶!”
黃瑾琛當場炸毛,寇桐媽趕緊救場,一把抱起曼曼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小討債鬼。然而她踮起腳尖也夠不著黃瑾琛的腦袋頂,只能退而求其次,拍拍他的后腦勺表示安撫:“乖?!?/p>
丈母娘出面了……黃瑾琛糾結(jié)了三秒鐘,決定賣這個面子,就乖了。
“看那里!”何曉智突然說話了,幾個人的目光移到了窗戶邊上,發(fā)現(xiàn)漫天的烏鴉已經(jīng)把整個大樓都包圍了,連街道和天空都看不見。
“她的目的是什么?”姚碩輕聲問寇桐。
寇桐雙手抱在胸前搖了搖頭:“破壞對于她來說,很有可能只是一種情緒的宣泄。她或許有理智,或許沒有理智,但是你無法確定她什么時候是有理智的。”
姚碩皺起眉。
寇桐說:“曾經(jīng)有一個妄想癥患者在他臆想中的‘情侶’背叛了他以后,當天就潛進了對方家里,把人殺了,頭抱回去做了紀念品。”
姚碩點了點頭,思考了片刻說:“那你看這件事,我們是不是可以從這些牌身上下手,我覺得這些牌帶有它們本身的屬性,并不一定全都是被那個女的幻想出來的?!?/p>
寇桐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停電了不能開燈,在烏鴉包圍的縫隙里,窗口透進的微弱的燈光照在老姚的臉上,中年人的五官堅毅而鋒利,像是一把微銹但依然鋒芒畢露的刀。
“塔羅本身有一套內(nèi)在的邏輯,而她那里是一套妄想者的邏輯,如果這兩者最后自相矛盾,會怎么樣呢?”姚碩緩慢地說。
寇桐靠在一邊的窗戶上,在這個老男人身上隱約發(fā)現(xiàn)了他應該有、或者曾經(jīng)有的那種意氣風發(fā)和鎮(zhèn)定從容,于是順著他的話音問:“比如?”
“比如我研究了幾天,發(fā)現(xiàn)很多時候這些塔羅牌里面都有一種平衡,比如魔術(shù)師張牌里面,玫瑰和百合就是一種平衡,分別代表了兩個極端,我個人覺得,有一點像太極那種思想?!币ΥT說,“而這個小女孩本人卻是個小瘋子,用你的話說,她偏執(zhí),偏執(zhí)的人本身和‘平衡’這個詞就很難調(diào)和,我覺得,這些牌和她本人,總有一天會脫開……如果這個邏輯在這個空間還成立的話?!?/p>
寇桐點了點頭,想起那天嘆了口氣,仿佛欲言又止什么的女祭司。
“其他的事我?guī)筒簧厦?,不過這件事我倒是可以幫著想想,看看有沒有什么好主意?!币ΥT轉(zhuǎn)過頭對他說。
寇桐沉默了一會,突然說:“其實那份文件和你沒關(guān)系是吧?”
姚碩一震,幾乎是同時,臉上就帶上了某種充滿防備的冷意:“怎么,現(xiàn)在還不忘了調(diào)查我?”
寇桐臉色平靜地倚在窗邊站著,表情很平靜,盡管旁邊就是烏鴉不停地撞上窗戶的“砰砰”聲——他們都知道空間是被隱藏的,即使烏鴉真的撞碎了窗戶,也不會飛到屋里來,可視覺效果就在那,即使是一些紙折成的鳥,也給人一種極大的壓迫感。
“我并沒有惡意。”寇桐的語氣絲毫不變地說。
姚碩沉默地看著他,就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慢慢平靜下來,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走回自己的房間,把門關(guān)上,隔絕了所有人的視線。
寇桐失笑搖頭,感覺這個男人自尊心強得簡直像一只刺猬,有一天如果讓他在生存和尊嚴兩者選一,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后者。
正義感、責任感、道德感、尊嚴和控制欲,這些都是他身上的枷鎖,他們一道一道地存在,把他整個人鎖在中間,讓這個曾經(jīng)可敬的男人變成了一個會傷人傷己、不通情理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