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宮人們奉上中膳后，陸續(xù)退下，偌大的宮殿內(nèi)只剩下他們二人。

平武大帝一生怪癖不少，膳食中不喜人侍候這點(diǎn)就是他的怪癖之一。而且他不僅在膳食中不喜人侍候，就連更衣、沐浴，除了張公公，他不喜歡任何人靠近。

宮人都以為張公公功苦勞高、什么都要做，卻不知……

再觀桌上的膳食也并不豐盛，并無傳說中皇室中應(yīng)有的奢華和鋪張。

“先喝點(diǎn)湯暖暖胃?！被矢﹁钣糜裢胧⒘艘煌肟雌饋肀容^清淡的藥膳湯遞給張平。

張平接過，喝了一口咂咂嘴道：“味道有點(diǎn)怪。你讓人放了什么東西在里面？”

“我讓他們把生姜搗成末撒在湯里了。

張平一下把那玉碗推出老遠(yuǎn)，“我就說這味道怎么這么嗆人。明知道我不愛吃生姜，竟然還把生姜弄成末，你要我怎么喝得下去？”

“以前我生病，你不也煮姜湯給我喝。我不喜歡喝，你非逼我?！?/p>

張平一點(diǎn)愧疚的表情都沒有，“那當(dāng)然，否則你的病怎么會好那么快?！?/p>

隨之夾了一片魚肉塞進(jìn)嘴里，沖掉那股生姜味后道：“他畢竟是你外公，年紀(jì)也大了。就讓他站在上書房門口等不太好吧？好歹給他找個地方歇歇腳。

皇甫桀沒理他，自己也舀了一碗剛才的藥膳湯一口氣喝下。

“辣不辣？”張平看他喝的面不改色不由打從心底佩服。變態(tài)就是變態(tài)，連喝姜湯都比別人強(qiáng)。

“嗯?！被矢﹁钚⌒“櫫讼旅?。他也不喜歡喝姜湯，可是他亦不想生病。如果他因?yàn)閺埰降木壒嗜静×?，只怕他這位“孌寵”的日子會不太好過。

張平心底一軟，給他盛了碗飯，又給夾了幾塊口味重的菜放到他面前的碟子上。

皇甫桀捧著碗慢慢吃著。

這兩人不是不懂皇家的禮儀，相反他們比誰都學(xué)得更深刻，以前就生怕有人在禮儀方面挑他們的刺。

可是他們都喜歡這種兩人相守著吃飯的感覺，圍著一張桌子，靠在一起，一邊吃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你給我夾夾菜，我給你盛口湯。

禮儀、規(guī)范這種東西，如果從小學(xué)來，那就會深刻入骨變成一種習(xí)慣。所以兩人就算如普通百姓夫妻一樣吃飯閑聊，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氣質(zhì)還是與平常人家截然不同。

“要不要讓人先帶他去用膳？”

皇甫桀瞟了他一眼，沒吭聲。

“我吃過飯就把藥吃了?！边@總成了吧？

皇甫桀筷子一轉(zhuǎn)，扔了一塊鹵得紅通通的排骨到張平碗里.

張平嗜肉，目測了一下，見那塊排骨是盤子里最大的一塊，頓時樂得眉開眼笑，拿起筷子就把排骨塞進(jìn)了嘴里。

一邊吃還一邊口齒不清地道：“皇太貴妃去靜安寺也有一年了，想必受到的教訓(xùn)也不少，如果回宮，應(yīng)該會安分守己安度晚年，你覺得呢？

皇甫桀一下把整盤丁香排骨拖到自己面前，比起張平，他更是食肉動物，每餐無肉不歡。也只有張平能從他筷子底下?lián)屓獬浴?/p>

張平啃著骨頭不愿意了，“我才吃了一塊。

“來人！”皇帝老大陰沉著臉開口。

宮人聽到呼喚進(jìn)來侍候。

“除了這盤排骨和那碗湯，其他都撤了。

宮人依言撤下菜肴。

等宮人一走，張平就急了，“別這么浪費(fèi)啊，那些菜都沒怎么動。我還沒吃飽呢。

“生病的人吃粥喝湯就可以。

“?。?！”

也不管張平什么表情，皇甫桀重新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夾了一塊排骨塞進(jìn)嘴里。

張平盯著皇甫桀的嘴巴，憑他的身手去搶一盤菜應(yīng)該不太難，但連吃飯都要打架，而且最后能搶到幾塊還不知道，又好像有點(diǎn)得不償失

“嗯……靜安寺好啊，修心養(yǎng)性，最適合皇太貴妃這樣的貴婦人養(yǎng)老了。下午奴婢讓人送些補(bǔ)品給皇太貴妃，好讓她在靜安寺安心休養(yǎng)。

皇甫桀嘴角動了動，張平明知他不喜歡他在他面前自稱奴婢，偏偏他就喜歡用這點(diǎn)來刺激他。 ！

“吃吧！撐死你。

“嘿嘿?！睆埰讲挪慌卤粠讐K排骨撐死，再次開開心心地吃起飯來

兩個能吃的人，只有一盤菜，自然免不了中途筷子打架幾次。那碗放了姜末的湯則給他們徹底忽視了。

“言老頭太煩人。”皇甫桀突然道。

“你打算怎么辦？”

皇甫桀的眼中浮起一絲駭人的殺意，嘴角也勾起一絲冷笑。

張平在心中嘆口氣，認(rèn)真考慮了一會兒道：“別殺他。

男人從鼻子里噴出一口氣，偏頭不看他。

張平給這人逗樂了，老大塊頭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

“乖，看過來。笑一個，給你肉吃。

皇甫桀……無力了。這個愣子！

“雨山有一計，需要你配合一下。

“又是瘋子出的計謀？”張平皺起眉頭，“那人出的計都忒歹毒。

“正好和韋問心相輔相成。當(dāng)初你非要讓我把韋問心請出，不就是為了讓他們倆相互克制嗎？”

“克制談不上，瘋子那人貌似瀟灑不羈，卻因出身低微少年坎坷、加之情傷在身，想法做事未免有點(diǎn)偏激，說白了就是為達(dá)目的手段不計，正好和你一個鼻孔出氣，再加上有你撐腰，他會更肆無忌憚。韋大人嘛，出身正統(tǒng)，雖看不大清民間疾苦，但好在心性不壞，做事也比較圓滑，凡事會三思而后行。兩人就像……”張平沈思了一會兒，半天想不出一個適合的形容。

“一個像茅，一個像盾。”皇甫桀補(bǔ)充。

“對，有點(diǎn)像這個感覺。說吧，你想我怎么配合？”

皇甫桀露出微笑，招招手，“附耳過來?！?/p>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說完，男人順手摸摸張平的額頭，還好沒有什么熱度，“等會兒那老頭走了，你就不用在一邊侍候，回來好好睡一覺。睡之前把藥喝了，再喝碗姜湯出汗，睡時蓋暖一點(diǎn)，晚上等我回來給你擦澡。嗯？”

張大公公聽完，正好也吃完了，一抹嘴，道：“今晚上你自己睡吧。明晚我看病能不能好，如果不能你就找個宮女給你暖床。

“啪！”大男人一拍桌子。

張平挑挑眉毛。又咋了？

男人斜眼看他。

張公公不為所動，掏出手帕再次擤擤鼻涕。

“我不想一個人睡。我也不要宮女給我暖床。”男人開口了，聲音聽來不但不兇，還有點(diǎn)可憐巴巴。

“我不想把病過給你。”張公公一副我很理智你不理智的樣子。

“我都把姜湯喝了?！贝髩K頭的聲音里這次還添了絲委屈。

“你晚上睡覺不老實(shí)?！睆埞K于說出實(shí)話。

男人深深考慮了一會兒，“這樣吧，晚上睡覺的時候你要是怕我不老實(shí)，就點(diǎn)我的穴好了。這樣總行了吧？”

“真的？你發(fā)誓你到了床上不會跟我胡攪蠻纏？不是我說你，你小子現(xiàn)在是越來越?jīng)]數(shù)！以前在屋子里面我就忍了你了，還敢把我弄到外面搞，還敢綁我！哼！混蛋！”害得老子生病。

“你說他要是要求我把那女人接到宮里來贍養(yǎng)，我是該殺他的頭呢？還是打他一百大板？”

“不要隨便轉(zhuǎn)移話題。你要是再這樣亂來，我就不干了！

男人鎮(zhèn)定地道：“太監(jiān)總管這個職位，做得好比任何職位都更有油水可撈。

張平冷笑：“憑咱家的身手，想要撈油水，你國庫也能給我搬空！”可惜濃濃的鼻音讓他的威脅力打了不少折扣。

“你不用把國庫搬走，”男人誠懇地道：“你只要帶上朕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