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霍問洲還是在自己屋中施針的。
施針的過程并不輕松,無論是對則周而言,還是霍問洲都是一樣。
則周的這套針法傳自烈火紅蓮寺。
施針人動手時需要將自身靈氣灌注到針上小小一尖,再通過受針人的周身大穴進入其體內(nèi)。
因此對施針人靈力的精純度和掌控力要求很高。
好在則周對這套針法十分嫻熟,但他也只能叁日一施針,其余時間需要去調(diào)養(yǎng)自己的靈氣。
霍問洲受針時,體內(nèi)的寒氣被則周的靈氣逼的在五臟六腑之內(nèi)亂竄。
這樣的痛苦比他發(fā)病時更加嚴重。
他不愿讓霍野來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因此往日施針時,總是想法子把霍野來支開,干脆就不許她來偷看。
但今日他破天荒把她留下來。
則周哪里能注意到他這副遲來的少年心思。
他全部心神都放在那小小一抹針尖上,下手毫不猶豫。
霍問洲除去了外衫,光裸著上身盤腿而坐。上身幾處大穴處都扎著玄色水針。
霍野來只是看著也覺得心中不忍。
“接下來就要靠他自己了?!眲t周施針完畢,向一旁的霍野來招呼到。
“我先出去,一會再來收針?!?
他施針完畢時,總得去凈身沐浴,誦經(jīng)祈福。
不知是什么時候養(yǎng)成的習慣。
霍野來只是點點頭,抱臂看著床上的兄長。
則周早已經(jīng)習慣了這兩兄妹相處時自己就像個隱形人的待遇,當下?lián)u頭便出了門。
霍問洲體內(nèi)的寒氣很快便竄動起來。
他額上有了冷汗,脊背也蜷曲起來,幾乎要倒在床上。
手上的經(jīng)絡(luò)因為過于用力而暴露出來,下唇被他咬得滲出了血。
霍野來在一旁看著,急在心里,卻也不敢上前。
她的心好像落在了滾燙的油鍋里。
想起了初初學劍時師父曾經(jīng)跟她說,劍修要修心養(yǎng)性,斬斷塵緣。
她那個時候還不明白,為什么師父在說這話時總要嘆息一聲。
這一刻她仿佛知曉了,修心養(yǎng)性,斬斷情絲對一個劍修來說是多么的難。
修的是木石心,養(yǎng)的是絕情性,斷的是貪慕紅塵之念。
唯有如此心中才可坦坦蕩蕩,手中之劍才可一往無前,勢不可擋。
霍野來不知道師父以及劍宗歷代的天才劍修是不是都輕而易舉就能做到這八個字。
但她知道,自己恐怕是永遠都做不到了。
這世上總有一個人。輕輕一瞥,便教你的劍術(shù)有了破綻。
更遑論他此時就在你面前忍受著莫大的痛苦,只為向命運求得一線生機。
不知過了有多久,從日暮時分到了夜晚。
屋中的沉寂終于被則周再度開門的聲音打破。
“怎么了?可是今天有什么不妥?”他看來是好好清洗了一番,頭發(fā)猶自散亂著扎在腦后。
則周將屋中燈火點燃,看見霍問洲一副汗流浹背,虛弱無力樣子,還疑心自己今天是不是哪一步做錯了。
也沒見前幾次施針后他這么難受啊。
“沒事?!被魡栔迵u搖頭,聲音破碎,聽起來更有幾分可憐兮兮的意味。
則周再叁檢查,也沒發(fā)現(xiàn)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只能從這件屋子中退了出去,將位置讓給了在一旁眼巴巴望著的霍野來。
“哥哥······你是不是很難受。”霍野來上前握著兄長的手,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替霍問洲理了理鬢發(fā),又將臉埋在他胸前,好藏住自己又想哭的神情。
霍問洲撫上她柔柔的頭發(fā),露出一個虛弱蒼白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