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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那樣算不算得上是所謂“無私的愛”,我只知道我從來不能有。我放不開,自殺說好聽了是為了洛予辰將來的幸福,說難聽了就是我真的實在放不開,又不能縛著洛予辰,只好用這種方法一了百了。
夏明修顯然不如我了解洛予辰,或者像我一樣雖然明白卻傻得寧可打落門牙和血吞,在洛予辰出來之前把淚水擦干了,裝作一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的樣子。
他拿著那把平安符,從“悲傷的情人夏明修”又變身成了“多事的朋友夏明修”,壞壞地嘲笑著看著從浴室出來,一臉尷尬的洛予辰。
他問他:“我搬進來之前問你的問題,你現(xiàn)在終于想通了吧?!?/p>
想通什么?我不知道夏明修所謂的那個問題是什么,只是洛予辰明顯有點惱羞成怒,卻是佯怒,而后他坐到夏明修身邊,瞪著眼臭了一會兒臉,突然嘆了口氣,很釋然地笑了。
接著他有些好奇地問:“你那時候怎么就知道了?”
“拜托,明眼人招眼都看得出來好不好!”夏明修滿不在乎地“切”了一聲,很有些得意地笑道:“你明明早就喜歡上他了,自己拉不下臉來,還嘴硬著不愿意承認,變著法子欺負他,看他難過你就開心,什么德性!”
這個“他”,難道說的是我么?
“……天下也只有肖恒死心眼到那種程度,”夏明修接著說,搖著頭大大地嘆息了一番:“被你虐成那樣還對你死心塌地。你們啊,兩個極品,絕配?!?/p>
肖恒的話,那就是我了。
可是如果是我的話,為什么洛予辰不僅沒有反駁,反而有點羞愧并且略表贊同地笑笑。
夏明修笑著說洛予辰喜歡我,洛予辰笑著表示同意。
我看著他們,我覺得我一定是在做夢,一切都不是真實的,我在做一個極其荒誕不經(jīng)愚蠢可笑的夢,幾乎快要笑醒了。
這算什么?怎么這么輕易地,洛予辰就變成喜歡我的了?
生前禱告了無數(shù)次的美夢成真,卻非得是以這種方式么?
我不明白,三個月前他冷酷無情惡言相向地逼我搬走,在我面前和夏明修卿卿我我;兩個月前他還不準夏明修在他面前提我,厭惡到毀尸滅跡地把我留下的照片都全部燒掉;現(xiàn)在,突然,說那是喜歡?
什么叫喜歡?那算什么喜歡?喜歡的結(jié)果就是毫不留情把我逼上絕路嗎?
洛予辰可以恨我,可以厭惡我,可以鄙視我,可以不屑我,畢竟我雖然沒有滔天大罪,但是強迫了他的感情,對不起他在先。但是他不能喜歡我,如果他對我有千萬分之一我對他的感覺,他都才是十惡不赦的那個人。
十年,天知道在他身邊,我過得多苦。天知道我忍了多少委屈忍了多少痛,每天受到他身體上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每天卑微地在他腳邊祈求一點點的憐惜和關(guān)注。
十年,我默默地活在他身邊,一點點在沉默中死亡,最后的一段日子,我?guī)缀跏巧窠?jīng)質(zhì)地每天早晨起來,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死。
現(xiàn)在想想那是抑郁癥是吧,我居然被逼到那種地步。
我被一種叫洛予辰的東西給魘住了。他就像一片沼澤,暗無天日地徹骨絕望,把我活生生地一點一點溺死。
之間我拼命地求救、討?zhàn)?,他看不到,也聽不到。我承受的所有辛酸和絕望,他統(tǒng)統(tǒng)不知道。
在那樣的絕情之后,他沒有任何資格說他愛我。
他不能現(xiàn)在才說他愛我。
家里沒有神龕一類的東西,夏明修就把那些平安符用一塊上好的絲巾包了,收在柜子里。
直到今日,直到此時此刻,我才終于不能再昧著良心說他是虛情假意,我才終于真正認識了夏明修。
他明明偷偷哭了,但是還是笑著對著沒心沒肺的洛予辰,像一個好朋友一樣幫他,沒有為自己說一句話。
好像一切倒過來了,我成了十年前的他,他成了十年前的我。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減,十年前的我陪著洛予辰為了他難過,現(xiàn)在他陪著洛予辰為我擔(dān)憂。
且不管那擔(dān)憂到底是看著洛予辰的面子還是發(fā)自內(nèi)心,私底下都苦到心里,都不能有一句怨言,這我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