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孽子

如果現(xiàn)在是原形，白澤的耳朵定然要耷拉到地上去了。自己出門前怎么就沒有算算運(yùn)道？早知道今日犯沖，就不該上天庭來。趁著山頂還沒淹，再睡一天才是正經(jīng)。這下可好，把天尊給得罪了。

天尊的玉席跟著降下來，浮在白澤身邊，歪頭看了看他，天尊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手指，點(diǎn)在他緊皺的眉心：“無妨，不知者無罪?！?/p>

以前的天尊，須發(fā)皆白，每每盤膝而坐，闔目冥想，都令人心生敬畏，忍不住頂禮膜拜。如今，天尊只有三尺高，盤著小短腿，纖長的睫毛在精致的小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看起來一點(diǎn)兒也不像在感悟天道，倒像個不認(rèn)真聽先生教書的娃娃在打瞌睡。

面對這樣的天尊，白澤一點(diǎn)兒也敬畏不起來，他只想用爪子去勾勾那纖長的睫毛，戳戳那肉呼呼的小臉，再抱著小家伙在云端上打幾個滾，把他藏進(jìn)自己的毛毛里。

白澤甩甩腦袋，看著小小的天尊吞了吞口水：“這……這是怎么回事？”

玉帝嘆了口氣，苦著臉說起了因由：“你也看到了，蒼澤山已經(jīng)變成東海……”

當(dāng)年女媧補(bǔ)天之后，留下一道神諭，告誡諸神上仙，每過幾千年，便有一次輪回，以滄海變成桑田，或是桑田變成滄海為準(zhǔn)。打從天庭成立，還沒經(jīng)歷過這種變更，玉帝也是頭次遇到，手忙腳亂地查了天書才知道。

“這不剛好過年嘛，輪回之力就開始應(yīng)驗(yàn)，天尊受到影響，返老還童了，”玉帝走下玉階，一把拉住白澤的手，言辭懇切道，“你來得正好，朕都快愁死了，天庭現(xiàn)在很需要你啊，白澤神君。”

“我？”白澤瞪大了眼睛，“我能做什么？”他只是只自帶祥光的瑞獸罷了，可沒有扭轉(zhuǎn)乾坤的本事。

“你有所不知……”玉帝話還沒說完，一道火光自天邊亮起，瞬間劃過長空，火急火燎地沖進(jìn)了凌霄殿。白澤拉著天尊的玉席，趕緊閃開，避免被火焰燒到毛毛。

浮在半空中的天尊，下意識地?fù)]出一道仙力。

浮黎元始天尊的兩儀混元結(jié)，乃是天界中最厲害的防御結(jié)界，曾無數(shù)次拯救天庭于危難，最兇猛的上古兇獸，都無法沖破這道仙力屏障。據(jù)說兩儀混元之力使出，可以覆蓋大半個天宮，如果天尊使出全力，甚至可以將整個天庭都護(hù)住。

三尺高的天尊雙手結(jié)印，周身瑞氣聚攏，“?！钡囊幌?，放出了一個拳頭大的透明泡泡。

白澤：“……”這就是兩儀混元結(jié)？

透明泡泡沒能阻止火焰蔓延，只是把火焰的來處給包裹住了。火焰散去，露出了那流光的真面目，竟是踩著風(fēng)火輪的哪咤。

天界的威靈顯赫大將軍哪咤，乃是蓮藕所化，幾千年來一直保持著少年模樣，身形纖細(xì)，眉目清朗，臂上繞著艷色混天綾，無風(fēng)自動；肩上扛著一個小孩子，雙腿亂蹬。

“孽子，快放我下來！”哪咤肩膀上的小孩子嗷嗷大叫道。

風(fēng)火輪熄了火，頓時不能飛了，哪咤一個踉蹌，連同肩上的小孩，一同摔了下來。

“吧唧！”穿著鎧甲的小孩摔了個嘴啃泥，手中攥著的小寶塔也掉了，咣當(dāng)當(dāng)飛出老遠(yuǎn)。

那小孩哧溜一聲爬起來，噔噔兩步撿起寶塔，跳著就去揍哪咤。

哪咤有些難堪地躲了躲，雙手抱拳，躬身行禮道：“啟稟玉帝，家父今早突然變成了這副模樣?！?/p>

大早上起來，看到身長八尺的爹爹，變成了只到膝蓋的小娃娃，哪咤還以為是自家爹爹修煉出了岔子，著急忙慌地就扛著來找玉帝了。

“這是……”白澤抽了抽嘴角，這是哪咤他爹？手握十萬天兵，法力高強(qiáng)的托塔天王李靖？

穿著鎧甲的小團(tuán)子，不依不饒地?fù)]舞著手中的小寶塔，哪咤不敢還手，只能不停地閃躲，實(shí)在躲不及，就伸手按住爹爹的小腦袋。

小小的李靖使勁揮動胳膊，就是打不到兒子，頓時更加生氣了。

玉帝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擺手示意哪咤把他爹拉一邊哄哄。

哪咤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上的鎧甲小人。他沒聽錯吧，玉帝讓他，哄爹？

“哎呦！”正楞神間，哪咤被突然跳起來的李靖打到了腦袋，見他還要再打，只能邁開腿在大殿中跑。

“你都看到了，天尊變小之后，法力受損?！庇竦壑噶酥敢贿叺奶熳穑羌一镎门菖莅L(fēng)火輪到面前，矜持地上下看了看。

白澤瞧瞧舉著寶塔打人的李靖，再看看粉嫩嫩的天尊，吞了吞口水。也就是說，輪回之力不僅僅會影響天尊，還會影響其他的神仙。

天尊的玉席慢慢降下來，手中的泡泡也嘭的一下消失了，兩個風(fēng)火輪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舻搅说厣稀Ｄ倪遐s緊收回去，踩著飄起來。李靖舉著寶塔，蹬著小短腿使勁往上跳。

“不僅僅是法力，連他們的心智也會跟著變小，本身擁有的技能就會隨之忘卻?！庇竦郯櫰鹈碱^，這才是他真正擔(dān)心的地方。

神仙們變成小孩子，可能會漸漸忘記本身所長。

凡人得道可成仙，上仙修煉可成神，法力越高，越接近天道，受到輪回之力的影響就會越嚴(yán)重。因此，第一個變成娃娃的，就是天尊。接下來，太上老君、東華帝君、二十八星宿，甚至雷公電母、風(fēng)婆雨神，都會被輪回之力波及，到時候，天界就要大亂了。

白澤望天，想像了一下那時候的場景。

人間需要降雨，雷公揮動縮小的雷器，只放出個響炮；風(fēng)婆撐開布袋，風(fēng)力只夠給玉帝吹吹頭發(fā)，實(shí)在是有點(diǎn)丟人。

“那，這跟臣有什么干系？”白澤眨眨眼，他是上古神獸，并不受輪回之力的影響，開天辟地這么多年，也沒見他縮成小毛球。

“上古神獸，不受輪回之力，如今浩劫將至，也只有你能幫朕了。”玉帝深沉地說。

白澤瞪大了眼睛，玉帝也是凡人修煉的，也會受輪回之力的影響。讓他幫忙，不會是讓他暫代玉帝之位吧！

“臣乃輔佐之獸，當(dāng)不得君王！”耿直的神獸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絕。

“誰說要讓你當(dāng)君王了！”玉帝揉了揉額角突突跳的青筋，“朕讓你做的事，定然是你能做到的?！?/p>

看著玉帝一副等著他拯救天下蒼生的模樣，再看看一邊努力哄爹爹的哪咤，總覺得這不是什么好差事，白澤硬著頭皮磕磕巴巴道：“臣……定當(dāng)盡力而為?！?/p>

“朕希望你，開設(shè)一個稚子園，”玉帝一臉嚴(yán)肅地說，“將變小的仙人歸攏，教會他們原來就會的本事?！?/p>

輪回之力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消失，在這之前，那些變小的神仙必須重新學(xué)會本領(lǐng)，好鎮(zhèn)守各自的崗位，保證不出亂子。

白澤傻眼了，楞怔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稚子園倒是……可以，但是，諸神上仙的技能，臣也不會的??！”

老君煉丹、雷公放雷，這他可不懂，更不要提什么月老牽紅線、元帥練天兵……他這個稚子園園長都不會，怎么教導(dǎo)孩子？

玉帝不為所動，擺擺手道：“爾乃瑞獸白澤，可輔佐天下任何人，朕信你?！?/p>

可臣不信自己啊！白澤張了張嘴巴，求助地看向天尊。

“去吧，把玉清宮給你用?！庇竦劢又a(bǔ)充了一句。

原本面無表情的浮黎天尊，聞言微微皺起了眉頭：“為何？”

玉清宮，是天尊所居的宮殿，玉帝驟然要征用玉清宮，都沒有事先跟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