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氏瞥眼看立在城下的凌冽, 繼續(xù)道:“陛下又非昏君庸主,哪會兒為了一個寵妃就當真不要自己兒子?他是覺得丟臉, 不想皇家顏面盡失,才假托了淑儀宸皇貴妃的死, 做得此局。”
簡先生沒開口。
凌冽卻順著舒氏太皇太后的話, 想到其中關(guān)竅:
他母妃固然是寵妃, 但容氏這個惡首都只是斬首、家族流放, 麗妃貴為一宮主位、膝下還有皇子,沒道理為此事牽連麗妃母子, 還將整個紫家滿門抄斬。
若在徹查之后, 發(fā)現(xiàn)自己養(yǎng)育六七年的孩子根本不是皇家骨血……
那么, 元徽六年父皇屠戮太醫(yī)院,血腥地將整個紫家滿門抄斬,明令史書工筆抹去“六皇子凌冿”的種種痕跡, 便也有了道理。
麗妃穢亂后宮、混淆皇室血脈,所以被車裂。
紫家目無綱紀、欺君罔上,所以被滿門抄斬。
而血洗太醫(yī)院, 為的或許并不是害死蘇貴妃的湯飲,而是因“六皇子”身份的不妥、治了他們失察之罪。
“六皇子”凌冿出生在元徽元年,是父皇登基后的第一子,身份貴重無比。
若不用淑儀宸皇貴妃的死來掩蓋,只怕這樁丑聞會成極大的笑柄。
紫家和紫氏死后,明帝也未對那孽子趕盡殺絕,只將他從玉牒除名,廢為庶人送往北郡王府,從此不再相見。
沒想,一念之差,釀下如今慘禍。
“此事,陛下只讓哀家和幾個親近宮人知曉。經(jīng)手的內(nèi)官們,也在往后幾年中被暗中處理,”舒氏太皇太后冷笑一聲,“你娘當年在宮外還有一位意中人,她根本就不想入東宮太子府。”
簡先生只猶疑了一瞬就搖頭,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舒氏,“老太婆,你都說了,當年經(jīng)手此事之人都被殺了,如今,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我又憑什么信你?”
舒氏眼中盡是譏誚,“哀家何必騙你。”
簡先生擰擰眉,心中有了一絲動搖——
莫說是身處其中的他,在場諸人想到元徽六年事,都多少存了疑——麗妃也曾盛寵不衰,國君即便是見一個愛一個,也不至于色衰愛弛到這樣恨不得將對方趕盡殺絕、挫骨揚灰的地步。
念及此,不少將軍看向簡先生的目光中,已經(jīng)帶上了憐憫。
簡先生卻忽然大笑一聲,“怎么?發(fā)現(xiàn)養(yǎng)子根本不殺你,便以為捉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你以為編造些謊言,就能動搖我的皇室血統(tǒng)?”
他說著,忽然上前,當眾抽了舒氏一耳光,“老太婆,為了活命,你還有臉侮辱我娘親?她性子純直,從不愿參與你們宮闈內(nèi)斗,怎會與人茍且?!”
舒氏被打得搖晃一下,最終嘆道:“……自欺欺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