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勰自己抬起手來瞅了幾眼，又瞅了幾眼她的，一邊笑一邊在心底暗自沉吟道：管他呢，反正君曦見都定親了，阿笙現(xiàn)在也和自己坐在一起，別的都不重要。
“想來還是能管個十天半個月不褪色罷，你可不能背著我把它洗了？丟人也不能我一個人丟?！鳖欅纳葎邮终葡胱屗煨└梢悦馀龌?。
錦笙還擔(dān)心他覺得顏色太艷偷偷去洗了，聽及此，點頭依了他。
兩人喝喝茶聊聊天，時間打發(fā)得很快，臨近傍晚的時候，顧勰見那馬車還沒離開，他舔了下唇角，猶豫著問道，“你今晚……有什么打算沒有？咱們?nèi)ツ膬撼燥?？還有……你近日不是忙得很嗎？準備什么時候回天樞閣？”
錦笙抿著茶，神色淡淡地，瞧不出情緒，她將茶杯移開唇，“我今晚不回天樞閣。隨意去個酒樓吃飯都成，我還有點兒想吃巷子后面的小吃，吃完之后我們逛一逛，然后……”
然后呢，她不回天樞閣，卻去住客棧？顧勰大概會覺得費解罷。
正想著怎么說，顧勰先開口了，“然后我們?nèi)デ鼗礃抢锿鎯荷弦煌砩?，怎么樣？”他滿眼期待，眸子熠熠生光，說不清楚究竟是看到了哪門子的希望之光，瞧著有點傻，還有些可愛。
倒是解決了她的難題。
“好，去秦淮樓玩兒上一晚?！闭粋€下午過去，秦衣也應(yīng)該已經(jīng)聽到關(guān)于霍斐的好消息了。錦笙垂眸，斂住了眸底的寒意。
***
華燈初上，秦淮樓里笙歌曼舞，喋喋嬌聲此起彼伏，溫言軟語徐徐不斷，所有的放浪形骸都細鋪著柔情蜜意。
“砰”地一聲茶杯落地粉碎的脆響，湮沒在浪言嬌息之中，卻回響在靜謐空蕩的房間里。
秦衣愣愣地望著眼前與他閑話吃茶的雜役，不敢置信地反問了一遍，“你說……什么？”他的聲音輕微顫抖著，輕細到他自己都不確定是否真的問出口了。
那雜役一半帶著爽快、一半帶著激動，又重復(fù)了一遍，“我說，昨兒個欺負你的那位霍家二公子下午在長街上被一群蒙面人拉到巷子里'哢嚓'了一刀，找到的時候早因為失血過多暈了過去！那一刀切得真是地方，他以后再也不能人道了！若不是霍家還有個大公子，這一刀下去還不直接斷了霍家香火？”
快意鋪天蓋地襲來，秦衣盯著空中一點，手緩緩握緊成拳，忍不住挽起唇角，咬牙冷笑，呢喃著，“要真斷了香火才好……”
他終于明白昨夜他憤懣不甘時，錦笙說的“那要看是哪里的一塊肉”究竟是何意了。
想到錦笙，他又擔(dān)憂地追問道，“如今可知道是……何人所為？”
“知道啊，近日坊間有個組織風(fēng)頭正盛，最先是從項城那邊起的，如今汜陽也被這群人侵襲了，這個組織叫蜃樓十三舵，好多年前叱咤風(fēng)云的組織，本以為散了，誰曉得這些年又起來了。說那領(lǐng)頭的是朝廷緝拿的反賊，專門來對付朝中大臣……”那雜役壓低聲音道，“這回霍家二公子遭這罪，就是蜃樓干的?！?/p>
沒有聽到天樞閣三個字，秦衣揪緊的心稍微放松了些，他又試探著問道，“你怎么知道這些的？”
“坊間都這么傳的，也不知是誰散布的消息。反正現(xiàn)在官府也都把矛頭對準了蜃樓，說是會盡快抓到歹徒，給霍家一個交代。”說到這里雜役又笑了，“你說命根子斷都斷了，怎么交代啊？霍斐還沒做上官兒，怕是只能進宮去當(dāng)太監(jiān)了，混得好點兒還能當(dāng)個大內(nèi)總管，哈哈?！?/p>
他 得興起，秦衣也聽得放心，他雖不知道為何錦笙會把此事嫁禍給蜃樓，但只要不懷疑到天樞閣的頭上就好，不懷疑到她就好。
“如今霍家怎么樣了？”秦衣忽而想到霍奕，總擔(dān)心他沒這么好糊弄。
雜役摸著下巴笑，“還能怎么樣，急瘋了都要，我遠遠瞧著宮里的馬車一輛接著一輛往霍府去，大概是叫了御醫(yī)和宮里專門閹人的劊子手。聽說他一整個下午就沒出過府，守著昏迷不醒的霍斐，生怕他兒子挺不過去這一遭?！?/p>
秦衣哪里是要聽這些，不過他也知道，他想聽的雜役也都不可能知道，只笑著謝過他前來告知。
“不必言謝，昨晚霍斐砸場子的時候我也瞧他不順眼，他遭了這罪是因果報應(yīng)，我聽到消息之后第一個就想到來告訴你，但是下午跑腿兒的事太多，給耽擱了?！彪s役話挺多，陪著他聊倒也解悶兒，“以后他是不能來找你麻煩了，你好好養(yǎng)傷，雖說還是個小倌兒，卻總比他活得體面些。”
秦衣一愣，感激地沖他笑笑，低頭道，“其實我從不相信什么因果報應(yīng)，還不都是事在人為。不過，他能有此下場，確實令我痛快?！?/p>
是啊，事在人為，若非有阿笙，霍斐日后還不是活得好好的？什么因果報應(yīng)，霍奕為非作歹這么多年，也不曾有過報應(yīng)。若非阿笙為他籌謀，他又怎能有現(xiàn)在的痛快？
他唯一擔(dān)心的就是阿笙，縱然每次她都說殺人對她來說再簡單不過，官府也不可能抓到證據(jù)，他還是擔(dān)憂會牽連她，如果有人將矛頭指向了天樞閣，她要如何自保呢？
雜役見他沉吟著，以為他又想起了昨晚那群豺狼對他做的腌舎事，便寬慰他道，“我聽說霍斐現(xiàn)在都還沒醒過來，你說他要是醒過來了，知道自己下半生都享不了男人的福，該恨成什么樣子？哈哈哈，我現(xiàn)在一想到這個就忍不住發(fā)笑！”
確實，霍斐到現(xiàn)在都還沒醒，大概就算醒過來了知道真相也會再次暈過去。
這件事在坊間造成的騷動不小，彼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霍斐悠哉悠哉地在大街上走著，本想指揮著身旁兩個小廝去把后方那個生得很好看的良家女拉來增進增進感情，手一揮腿一抬，什么都還沒說一群蒙面人就給他撂倒在地，直接拖進了巷子。
一群禽獸楞是秉著“說是哪塊兒肉就是哪塊兒肉絕不多傷他一處”的信條，上來就扒他褲子，就沒見過這么有原則的殺手，速如閃電出手利落，霍斐連疼都沒來得及叫，血迸濺出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暈過去了。
身旁兩個小廝都看傻眼兒了，嚇得屁滾尿流，爬起來要跑，被人逮住脖子拎起來，恐嚇道，“帶個話給你家老爺，若是還有下次，我們舵主就沒這么好說話了?！?/p>
兩個小廝除了以頭搶地哭跪求饒之外，什么都不敢多說，一個跑回去叫人來抬少爺，另一個留在原地守著血流不止暈過去的霍斐，一邊兒要飯的都沒他們慘。
雖說是在巷子里，但好歹也是青天白日，蒙面人將霍斐拐進去的時候周圍幷不是沒有人注意到，只不過不敢多事跟過去看罷了，有些聽墻根兒的難免聽見蒙面人對小廝說的話。
但凡注意到了“舵主”兩個字，豈會聯(lián)想不到近期興起來的蜃樓十三舵？于是一傳十、十傳百，這幫歹徒是蜃樓的人就被坐定吃死。
而他們讓小廝帶給霍奕的那句話太過模棱兩可，不說普通老百姓，就連霍奕本人，都對這幫人其實就是應(yīng)天的人這個消息深信不疑。
這當(dāng)然是錦笙打的如意算盤，她知道霍奕是項城黑市在朝中的幫兇，也知道上次給曾家透露柔然叛黨據(jù)點的就是霍奕。
霍奕這么做自然是為了站清立場，想和蜃樓劃開距離，或者說，他以為柔然以及蜃樓不會知道自己出賣了據(jù)點，然后等著看最后誰贏誰輸，再去當(dāng)個墻頭草站定一方。
可后來小澈負傷回來，說明蜃樓知道霍奕出賣了柔然人，那么，依照義父的性格，給霍奕一點警告或者報應(yīng)也是順理成章的。
所以，霍奕一定會對“霍斐被襲擊之事是蜃樓干的”這個消息深信不疑。
就算義父猜到是她從中作梗，也不會去解釋。一來，義父從來不屑和任何人解釋，就算不是他做的，他也不在乎別人誤會不誤會；二來，義父不會舍得讓官府把矛頭對準她。
嫁禍給蜃樓之前，錦笙也曾猶豫糾結(jié)過，可最后還是這樣做了。誰讓義父也曾利用她對他的感情行過圍獵刺殺一事？誰讓他們?nèi)缃褚颜驹诹藢α⒚?？誰讓她如今和他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呢？
她就是要挑起他們之間的矛盾，最好來個窩里反，讓霍奕那只老狐貍?cè)ズ土x父斗法，說不定能激起柔然人行動，繼而達到她的目的。
錦笙在秦淮樓前停下，翻身躍下踏雪，回看向顧勰，“你的馬術(shù)進步不少啊?！?/p>
“還不是因為你最近鮮少跑馬，沒得進步，而我天天無事便去馬場跑著玩兒?！鳖欅囊蔡埋R，笑道，“還有，你這匹踏雪太久沒騎了罷，它也會生疏的?！?/p>
錦笙笑，“嗯，前段時間都是騎的你送我那匹馬?！?/p>
“紅巾嗎？”顧勰稍加思索，“說起來，晌午用飯的時候，蕭月華還提到了你那匹馬，明里暗里表示自己很喜歡，想托我問你能不能賣給她？”
錦笙一怔，反應(yīng)片刻后頓時笑了，一邊往秦淮樓里走著，一邊道，“她這醋性不小啊，想和太子殿下湊個雙好的寓意無可厚非，但這匹馬雖取名紅巾，卻是你送我的，關(guān)太子爺何干？我又為何要松口給她？且，這匹馬已經(jīng)不叫紅巾了，還勞煩你回去傳話給她，我不賣?！?/p>
“看不出來你這么珍視我送你的馬啊，寧可改名也要 著……”顧勰調(diào)侃著同她開玩笑，“你生氣了？好好好，我回去給她傳話，就說是我送的，不用問過你也知道不會賣給她的?！?/p>
語畢，他一把攬住錦笙的肩，哥們兒似的把她摟過來些，笑道，“別生氣了，我這不是來問你了嗎？”
錦笙睨他一眼，輕聲一哼，又不解地問道，“昨日你說蕭月華在你家是為了讓長公主殿下幫忙寫請?zhí)?，尚可理解，為何今日又到你家來？?/p>
“今日是君曦見來拜訪我娘，她便跟著一起來了?！鳖欅念D了頓，又看向她道，“想來是因為成了太子妃之后，要多與皇室的人走動走動，增進感情罷?！?/p>
他這么一說，錦笙又想到了茹公主，自打發(fā)生了長公主府的刺殺事件之后，她就在柔然王族身邊放了些一流高手，隨時保護他們安全，昨日使者來到汜陽，她也加派了人手，免得給義父有可乘之機。
她知道斛律穆和斛律茹兩人近期都會在皇宮里，有御林軍護著，想來是沒什么危險。
“你肩上的傷好了嗎？”錦笙想起他為斛律穆?lián)跸碌哪且患?，“我看你上躥下跳，方才騎馬也沒什么問題，不像是傷得很重?！?/p>
顧勰笑，“本來就傷得不重，加上御醫(yī)來得及時，用藥昂貴，我沒兩天就好的七七八八了。昨日的宴席上我還和斛律穆舞劍來著。”
兩人有說有笑，走到秦衣房前時驚動了里面聊天的人，秦衣認出他們的聲音，趕忙讓雜役開門。
“阿笙……”秦衣望著她的眼神中滿是激動，好半晌卻也沒說出個什么來，只緩緩扯出一個笑，“我聽說……霍家二公子今日被人給暗害了，正聊著這件事?！?/p>
“什么??？”顧勰驚了一跳，他一下午都和錦笙待在茶樓里，傍晚才出來，就吃了個飯便來秦淮樓了，外界發(fā)生什么他是一點兒都不清楚，這下子聽到秦衣說什么暗害，頓時來勁兒，湊過去問，“發(fā)生什么事了？怎么被害了？你心里一定樂壞了罷？誒誒，快給我講講！讓我也樂樂！”
他神情焦急，十足的幸災(zāi)樂禍。
秦衣微抿唇，有點兒說不出口，那雜役便搶先著說了起來，顧勰聽得入神，拉著他說，兩人都是話癆，擺得興起，秦衣卻望著錦笙，感激之情不言而喻，那情緒眼中滿載不得，直溢出來。
兩人對視好半晌，雜役那頭也說完了，顧勰捧腹大笑，“霍斐這也太衰了，蜃樓不是說好的針對朝中大臣？這飛來橫禍跳過他爹也就算了，怎么連他大哥也都一幷跳過了？等他醒了不得氣到癱瘓？不行不行，我明日就要提著補品上門拜訪，我要去看看那龜孫兒的慘樣兒！”
同樣都是幸災(zāi)樂禍，顧勰怎么就能做到這么沒品沒德？錦笙一時間無比慚愧：比個幸災(zāi)樂禍都比不過他。慚愧得她仿佛忘記這一刀就是自己吩咐手下去砍的。
聽了顧勰的話，原本一直忍著沒笑的秦衣也忍俊不禁。
垂眸低笑時瞧見了錦笙手指甲上的蔻丹，他楞了下，問道，“阿笙……你涂這個做什么？難道是手受傷了嗎？”他隱約記得有些藥酒也像是蔻丹一樣，涂在指甲上的。
錦笙尷尬地笑了笑，顧勰卻抓著她的手一起抬起來，轉(zhuǎn)悠著給他看，一邊轉(zhuǎn)一邊舔著嘴角笑，“我們涂著好玩兒的，好看嗎？”
秦衣失笑，卻覺得有些奇怪。他時?？匆娨恍┘褌H喜歡佩戴相似或者相同的東西在身上，顧世子和阿笙一起涂成這樣，一個顏色深，一個顏色淺，同在小指，倒有些像是那些佳侶成對的樣子。不過他只這么想了一瞬，便沒再深想。
雜役給他們端了茶點來，又備了酒水，幾人就這么喝酒說笑，織娘專程在秦衣的隔壁準備了兩間房，好方便他們晚上宿在這里。
次日清晨，錦笙醒得很早，她沒有急著回去，而是看準了群臣早朝的時間段，唯有這個時間段她能放心地回去，想來太子爺已經(jīng)離開天樞閣，轉(zhuǎn)而上朝去了。
她走的時候沒有叫顧勰，想著他們昨日玩得太乏，有心要他多睡一會，便自行騎馬往天樞閣去。
快要到天樞閣的時候，她心思一轉(zhuǎn)，又繞到了那座茶樓，還是原來那個位置，看了一眼天樞閣后門，馬車已經(jīng)走了。
但她還是打發(fā)了小廝幾兩銀子，讓他先去天樞閣探聽清楚。畢竟太子爺也是聰明人，馬車走了，人走沒走另說。
錦笙坐在茶樓里一邊用早點一邊等著，不消多時那小廝便回來了，“公子，人還沒走?！?/p>
雖然她先叫人去探聽一下是為了保險，但聽到結(jié)果時還是覺得出人意料，不禁怔了怔。
一邊慶幸自己多留了心，一邊又忍不住想--為什么？太子爺寧可不去上早朝，也要等著見她一面？
莫非是有什么要緊的正事要找她？這個想法一萌生出來，她又自我否決了。畢竟如果真的有正事，云書一定會派人來告知。且太子爺找她從來不會是因為有什么正事。向來不都是他忽然想起她來了，便自覺過來的么。
想到這里，她一雙眸子黯然失色。如今也是真的不想再見他、不想聽他說好話然后被哄得跟沒腦子似的了。她忽覺心煩，點了壺茶后便讓小廝隨時留意著那方，若是有人出來了，就叫醒她。
吩咐完，自己便趴在桌上睡起了回籠覺。
天樞閣中的氣氛很微妙，不僅遠在茶樓的錦笙覺得太子爺這個時間應(yīng)該去上朝，云書也這樣覺得。可偏偏事情出乎她的預(yù)料。
太子爺說的“就坐在這里等她回來”還真的是就坐在阿笙的椅子上等了一個晚上，昨晚深夜之時云書知道他會待在天樞閣，還專程叫人給他收拾了房間，可……
他不僅沒去隔壁，也沒有在椅子上睡過去，甚至還找來了阿笙尋常喜愛看的書翻了起來，書定然都是太子爺不知多早前就看過的，但她記得書上有阿笙寫的批注，他大概是在看阿笙寫的批注。
他不睡，云書卻要去睡了，想著早上他會去上朝，自己就會離開，便沒再管。
誰能料到，尊貴的太子爺如今不僅在這里坐著看了一晚上書，還曠了他從未遲到過的早朝？云書震驚得給他遞上了早茶，一時也不知說什么好。
太子爺這個架勢頗有一種“我就不信她不回來了”的感覺。
這個樣子的太子爺讓云書很惆悵很糾結(jié)，她既不能趕太子爺走，也不能派人去叫阿笙回來，更不能在太子爺面前清掃房間。畢竟清掃得都是他們之間的過往。
后來她聽說太子爺?shù)鸟R車不在門口了，心里反應(yīng)過來后還有些不是滋味--憑什么總是對阿笙耍這些手段？
若說他在這里坐了一晚上讓她有些心軟，如今對阿笙耍手段便讓她只剩下賭氣，賭氣地期望阿笙機靈一些，不要真的以為太子爺已經(jīng)離開了。
她正想著，得知又有一個小廝來了天樞閣，還是對面茶樓那個，她就曉得阿笙也是長了心眼兒。
從樓下回來，她猶豫再三，還是斟酌著開了口，“太子殿下，恕奴婢直言，只要您還坐在這里，阿笙就不會回來。太子殿下心里應(yīng)該有數(shù)，阿笙并不想見您。您坐在這里也是耽擱您的時間而已?！?/p>
君漓把視線從書中的批注和旁邊一貫留下的鬼臉上移開，她說的他分明都知道，卻還是不知所措，半晌，才低聲問，“……她讓人傳了話回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