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人稍頓了頓,回憶道,“回太子爺?shù)脑?,是顧世子的朋友想要住驛站,顧世子才來相陪的,兩人看上去交情頗好。”
君漓又抿了口茶,突然抬起眼看向他,從容地轉(zhuǎn)了話鋒,“云安的難民房屋建在何處,前面帶路?!?/p>
馬車不疾不徐地前行,君漓一手撐著側(cè)額,一手撩起車簾看向街道,店面生意興隆、街邊小販叫嚷、男子或溫潤識禮或豪情萬丈、女子或溫柔嫻淑或靈動嬌俏、小孩兒天真活潑、老人慈眉善目……他大梁朝果不其然是盛世。
“停車?!?/p>
君漓的目光從繁盛街頭瞬間拉扯至眼前的千嬌百媚身上,抬頭掃視了一眼偌大的“春風閣”三字。
煙花柳巷,阜盛之地。
君漓一身明黃色輕裳,外攏一身素白薄紗衣,不緊不慢地從馬車上走下來,如畫的眉目與清風相融,薄唇微抿,深若幽潭的眼眸此時頗帶有幾分戲謔地盯著門口正推拒著美人香茶的中年男子。
腳步?jīng)]有一絲遲緩、眼神沒有一絲游移、連頭都沒有一絲偏轉(zhuǎn),“你方才說那個因病在家?guī)兹詹辉铣氖悄奈???/p>
青崖跟在君漓身后毫不猶豫,“吏部尚書霍大人。”
再抬眼間,他家太子爺已走到了春風閣門口,風輕云淡地掃著上方三個大字。
氣定神閑道,“霍大人真是勞苦功高,聽說您生了疾已經(jīng)幾日不見好,不知是什么樣的頑疾,竟病到了要采陰補陽的地步?”
“噗--!”彼時霍大人一口香茶噴了出來,推開美人慌慌張張跪了下去,一聲高過一聲,“太、太、太子爺……?!”
這聲兒一出,門口的姑娘們也急忙跟著跪了一地。
君漓這才轉(zhuǎn)過身看向趴在地上的霍奕,“霍大人真是智勇雙全,挑了個群臣早朝的時間出來不說,惟恐汜陽有熟人,還特意跑來了云安。從前不覺得大人你對女人的執(zhí)念如此之深,如今本太子著實領(lǐng)教了?!?/p>
額間一滴冷汗滑下,霍奕將頭埋得更深,尷尬道,“這……這……謝、謝太子爺夸獎……”
“不用客氣,你應(yīng)得的?!本焓栈匾暰€低頭理了理袖口。
先不說那位將剿匪一事拖了又拖的泯南知府是否由眼前這個吏部尚書推舉,也不說霍奕是不是因為此事而裝病在家,就僅憑他一個朝中重臣以臥病為由罷朝享樂這一條,便是欺君之罪。
但朝堂便是朝堂,縱然有那么幾十條不可饒恕的罪名傍身,也不可否認一個能混到六部尚書位置的人的能力,可要完全將此事揭過,也是不可能的。
“霍大人請起,想來你剛從此處出來,這腰不會太好,還是站著吧?!本燹D(zhuǎn)過身睨著他道。
霍奕起身時就勢伸手抹了把額頭冷汗,扯出一絲笑意,“……多謝太子爺?!?/p>
就在眾人揣度著這位太子爺接下來的一步時,不遠處有個身著青衣的男子疾步上前湊近君漓,低聲道,“陛下方才傳來旨意要您即刻回宮,天樞閣新任閣主昨晚與顧世子一同到汜陽了。”
君漓沉吟了片刻,才向霍奕道,“今日我回汜陽,不大想在父皇面前說什么不得了的東西,我年紀輕輕不是很懂你今早在這里面干了些什么?!?/p>
稍頓了頓,又接著道,“霍大人,泯南難民如此疾苦,想來你也是很愿意在云安操勞此事的,那么就趁著病假待在云安好好操勞一番,不操勞個夠就別回汜陽?!?/p>
霍奕趕忙又跪了下去,忙點頭,“是、是……臣借口臥病實為泯南難民,待把難民之事辦好,再回汜陽向皇上述職和請罪……”
“青崖,回汜陽?!?/p>
再次坐入馬車中,君漓閉目冥神。
天樞閣,坐落于梁朝皇都汜陽之南,培養(yǎng)了大批身手卓絕的殺手、混跡江湖的能人、家財萬貫的富商。
論情報,不論是宮闈秘辛、官場隱情,還是百家瑣事、街頭盛傳,天樞閣皆有詳細記載。
論暗殺,不論是達官顯貴、皇親國戚,還是遁跡隱士、武林高手,天樞閣皆可手到擒來。
論勢力,秘屬梁朝皇帝、坐擁天下豪杰、包攬四方錢莊、天樞閣可謂只手遮天……
就是這個只要出得起價,可以任君差遣的、無所不能的天樞閣,當年連個兩歲的女嬰也找不到,如今換了閣主,會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