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村離市區(qū)車程大概兩個半小時,葉唯微叫了個代駕把車開回去,自己則上了尹煊的車。
不同于葉唯微喜歡給自己的車噴漂亮的漆,搭配昂貴又不實用的內(nèi)飾,尹煊的車也和他這個人一樣,干凈得很,沒有任何個人裝飾,完完全全只是一輛代步的工具。她見過他好幾輛,都是這個樣子。
回程的路上其實一點都不無聊,因為葉唯微的嘴巴一直都沒停過,不是在講話就是在吃東西。她被一些博主安利了不少網(wǎng)紅零食,于是一一買回來嘗鮮。上車之前她還給自己和他泡了兩杯掛耳——她嫌棄度假村的咖啡豆不新鮮,從自己店里臨時包裝了幾份掛耳帶上。
有時候她會吃著吃著突然發(fā)起呆來,靠在椅背上雙目放空,嘴巴卻還在機械性地咀嚼。
車廂里安靜得只剩下她吧唧嘴的聲音。
她小時候一定沒被父母提點過吃飯的時候不要發(fā)出聲音來。
雖然尹煊十二歲才回到尹家,但在那之前其實一直也沒有太自由過。身為大學教授的外公對女兒未婚先孕這種事感覺非常丟臉,于是當女兒非要把孩子生下來之后,便全權(quán)接手了尹煊的教導工作。
他那時候還不姓“尹”,跟著媽媽姓隨外公姓“陸”。
外公是一個純粹的學者,在專業(yè)領(lǐng)域話語權(quán)很高,于是總想用自己的經(jīng)驗來指導別人的人生。對媽媽是如此,對他也是如此。
只不過媽媽被外公養(yǎng)得冷漠又叛逆,一點都不是外公想得到的結(jié)果。
所以外公在尹煊身上得到了從頭來過的機會,將嚴苛的教育手段故技重施到了他身上。
尹煊常常懷疑媽媽其實并不怎么愛他那個從未謀面的爸爸,她生下他來,只是為了報復外公而已。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曾想過像別的小孩子一樣坐沒坐相站沒站相,但很快就會被嚴厲地糾正。在外公家里,一切玩物喪志的東西都不允許出現(xiàn)在他面前。院子里別的小朋友家里總是堆滿了整箱整箱的玩具,但陪伴尹煊的永遠只有滿滿一架子的書。
媽媽可以因為忙于工作而逃得遠遠的,但他卻必須一直一直被困在那個家里。
直到十歲那年,他才被允許養(yǎng)一只寵物貓。那是媽媽給他的禮物,他很喜歡。
那只貓性格很囂張,喜歡騎在所有人頭上作威作福,甚至連不茍言笑的外公都拿它完全沒辦法。
就像現(xiàn)在的葉唯微,嫌他車里太安靜,于是在吃飽喝足之后轉(zhuǎn)頭問他能不能聽一下歌。
他的歌單都是些助眠的古典樂,明顯不適合在開車的時候聽,所以她簡單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見后,就伸手擺弄著中控臺,連上了她自己手機的藍牙。
一點都沒跟他客氣。
她的歌單很雜,沒什么固定的口味,聽到熟悉的歌會一起跟著唱,雖然跑調(diào)跑得有點嚴重,但勝在勇氣可嘉,一開口她那聲音能蓋過原唱。
這讓他想起了兩年前那次世界咖啡師大賽的早上。
中國賽區(qū)決賽場地定在s市,咖啡賽事雖然小眾,但由于比賽地點處在繁華商圈,早高峰比賽會場外幾條車道的車都匯集到了一起,擁堵得水泄不通。原本清晰的車道已經(jīng)沒有人在意,只想見縫插針早點進車庫。
司機小李見旁邊車道行進速度比較快,于是想找準時機變道過去。尹煊坐在后座,心里倒不是很急,只是囑咐他小心一點,不要和別人發(fā)生刮蹭。
四周環(huán)境嘈雜,緊閉的車窗阻絕了大部分鳴笛聲,但還是很擾人。尹煊看不進去今天的財報,便靠在車窗旁邊看著外面發(fā)呆。左邊車道上那輛開車的司機是個清瘦的男人,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神情焦急得很,一直不停地鳴笛催促著前面的車快點走。
右邊側(cè)后方的司機是個女孩子,車窗半降下來剛好可以看到她的臉。與左邊司機不同的是,她看起來絲毫不急,車里吵吵鬧鬧的,她也不停地動著嘴唇,跟著節(jié)奏搖頭晃腦,一臉陶醉。
突然想聽聽她到底唱了些什么東西,于是他將窗戶降下一條縫。
魔音貫耳。
這是他的第一想法。
第二想法便是,她還挺逗,唱完幾句后,還需要人助興似的,扭頭對副駕駛坐著的男人吩咐道:“愣著干什么?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