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形勢陡變,光頭、瘦胡子和剛才被羞辱的女子全部抽出各自的武器將他倆圍成一圈,甚至那兩個小孩都從懷里拿出鞭子,站在幾步遠(yuǎn)處瞅著唐塘。
“快說!”流云也不管身后,只掐著店家的脖子,又加了三分力道,直把人掐得快透不過氣來,“你們是誰派來的?!”
店家冷笑一聲,并不答話。流云又加了一份力,將他兩只眼珠子都快擠得暴突出來。
唐塘一掃周圍突然發(fā)覺不對勁,先前其他桌上還有幾個在這里吃面的人,此時全都不見蹤影,正暗自疑惑著,周圍那一圈人突然行動起來,卻沒有向他們師徒二人沖過來,而是攻向身邊撐住涼棚的木頭柱子,同時頭頂上突然傳來聲響。
流云聽到動靜,不再多做糾纏,手指一扭便將手中那店家的脖子掐斷,伴著木頭柱子的斷裂之聲,迅速轉(zhuǎn)身飛撲過去將唐塘撈起,正要縱身躍出,卻慢了小半步,頭頂?shù)臎雠镛Z然倒塌,又是一陣“嘩啦”聲響,猶如陡降暴雨,大片大片的餿水從天而降,再次將他們二人淋得透底。
流云這一輩子還從未如此狼狽過,頓時起了殺心,也不管那些人的背后是誰在指使,摟著唐塘沖破塌在身上的涼棚拔地而起,拎過馬上的行囊飛身追了出去,對著唐塘厲聲喝道:“眼睛閉上!”說完從唐塘腰間拔出那把黑劍朝光頭的方向沖了出去。光頭一招還未來得及使出便被一劍穿心,唐塘從手指縫里看到他臨死前驚悚的眼神,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那些人四面八方的逃散,流云卻是速度極快,解決了光頭又朝另一個方向去追那瘦胡子,瘦胡子尖叫一聲被抹了脖子,立時血濺三尺,倒地而亡。唐塘看得冷汗直冒,瞪大一雙眼渾身開始顫抖,耳邊突然傳來喝罵聲:“叫你眼睛閉上!”
流云轉(zhuǎn)身又要去追其他人,被唐塘一把揪住了衣襟,顫聲道:“師父不要!不要再殺人了!”流云身形一頓,落到地上低頭看向他。
唐塘看著他滿眼的殺氣,忍不住又打了個顫,強忍懼意道:“只是被潑了臟水,洗一下就好了,不要再殺了……”越說聲音越小,眼睛也不敢再跟那雙眸子對視。
流云看了他一會兒,冷冷開口:“你信他們這一出只是為了潑臟水?”
唐塘縮著脖子搖頭,想了想又鼓起勇氣抬眼看他:“但是現(xiàn)在我們都沒事……”
流云抿唇看著他,雖然眼中不再煞氣懾人,可臉色卻是很不好看。
唐塘在他目光的逼視下差點不敢呼吸,過了好久再次鼓起勇氣道:“師父,身上又臭又難受的,我想洗個澡……”說著說著又把頭垂了下去。
沉默了好一會兒,頭頂才傳來一如既往的清冷聲音:“好?!?/p>
流云話音未落便摟住他飛身回到?jīng)雠铮瑺恐R往回朝瀑布方向行去。
回到讓唐塘垂涎不已的瀑布,他卻怎么都找不回先前的心情,只覺得那飛奔而下的水流寒氣逼人,每看一眼都能想起師父殺人時的眼神,忍不住又是一陣哆嗦。
流云看了他一眼,見他對自己有些畏畏縮縮,頓時心里一陣發(fā)堵,沉默了一會兒扭過頭坐到地上,淡淡開口:“你去洗澡?!?/p>
唐塘偷眼看他,小聲道:“師父不洗嗎?”
“你先去,我留下來看著東西?!?/p>
“哦……”唐塘應(yīng)了一聲,將身上的臟衣服扒掉,赤條條的鉆進了水潭中,被水中的涼意激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沒敢去那瀑布下面沖涼,也不敢離開師父太遠(yuǎn),只是在瀑布下游的水潭里將頭上身上洗了洗,又將臟衣服搓了搓,這才爬上岸來,翻出干凈衣服穿上。
“師父,我洗好了……”
聽到聲音,流云睜開眼,抬頭看了他一下,見他眼中還是有幾分懼意,心頭更加堵得慌。他站起來,拿了干凈衣服,淡聲道:“看好東西,有危險就喊我?!?/p>
“嗯?!碧铺咙c點頭,眼睛一眨不眨地跟隨著他的背影。
流云向來不習(xí)慣在人前脫衣服,因此走得遠(yuǎn)了些,直到走進水中才將身上的衣服脫掉,聽著身后瀑布的轟隆之聲,生怕唐塘那邊喊他會聽不到,只好一邊洗著,一邊注意著那邊的動靜。唐塘瑟縮的眼神時不時在他眼前滑過,胸口鈍痛得厲害,忍不住閉上眼緩了緩,才再次睜開。
遠(yuǎn)遠(yuǎn)看去,唐塘一直好好地坐在那里,便放心的將臟衣服在水中搓洗了兩下,又迅速將長發(fā)浸在水中洗干凈。卻不知,唐塘那邊早已出了狀況。
唐塘一直坐在那里看著師父的方向,突然聽到身后一陣輕響,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yīng),身后猛地被人一點,頓時僵如木柱,剛想開口喊,又被一點制住了啞穴。師父曾教過他如何沖破穴道,可惜他功力尚淺,知道方法卻實施不出來,心里一陣焦急。
接著便見到一根掛著鉤子的細(xì)線在他眼前緩緩落下,很明顯,頭頂?shù)臉渲ι嫌腥?。那人悄無聲息,用鉤子將唐塘腿上的包裹勾住,瞅準(zhǔn)了流云那邊閉眼的機會,迅速一提,將包裹提了上去。唐塘急的一腦門子的汗,師父讓他看著東西,現(xiàn)在東西就在眼皮子底下被人釣走!等會兒真不知道該怎么交代!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后,包裹又原封不動的扔了下來,唐塘看得心里大為疑惑。
沒多久,流云穿著干凈衣服走回來,當(dāng)發(fā)現(xiàn)唐塘的不對勁時驀然一驚,連忙沖到他身邊。唐塘轉(zhuǎn)著眼珠子吃力地看他,情況再明顯不過。
流云伸手替他解開穴道,撈過一旁的包裹打開來就是一陣翻找,接著緩緩將包裹系上,看向潭水的眼神再次冰冷下來。
“師父……”唐塘又急又怕,瑟縮地看著他,“師父我錯了……”
流云回頭,看他眼中差點急出淚花,連忙斂了神色,摸了摸他的頭發(fā):“不怪你?!?/p>
發(fā)間傳來的觸感好像無聲的安慰,唐塘立馬紅了眼,垂下頭。
看師父的神色,包里肯定是少了重要東西了。他盯著自己的腳尖,小心翼翼問道:“師父……少了什么……”
“一些常用解藥,還有幾顆能解百毒的百毒散。他們今日是沖著這些藥來的,看來背后之人心思極為深沉?!绷髟普f完頓了一會,將他拉近幾分,“無妨,后面小心被人下毒就是了。”
唐塘點點頭,直著眼睛看向他師父的衣襟,卻是不敢抬頭。雖然今天師父沒有厲聲喝罵,反而很難得的安慰了他,可他心里還是又內(nèi)疚又難過。沒了解藥,后面要有個萬一恐怕就麻煩了。這些人既然偷了他們的解藥,保不準(zhǔn)就會在什么時候來下毒,真是防不勝防。說起來都是自己不夠小心,當(dāng)時應(yīng)該將周圍的環(huán)境好好檢查一遍的。
流云無聲的對著他頭頂發(fā)了一會兒呆,拉著他走向小黑:“今晚來不及投客棧了,先上馬,去找個暖和點的地方過夜?!?/p>
唐塘點頭上了馬,無精打采地跟在銀霜后面繼續(xù)前行。臨近傍晚,兩人找到一間破廟,這已經(jīng)算是他們連日來最好的夜宿之地了,便也不再挑揀,按照老規(guī)矩去拾了些柴火,天黑后將火點上,兩人二馬靠著這堆火取暖。
此時已經(jīng)接近深秋,破廟四處透風(fēng),到了夜里才發(fā)現(xiàn),這環(huán)境還比不上在山里隨隨便便找的地方,更加不能和那山洞相比。
流云看著唐塘凍得發(fā)抖的樣子,再次無聲地將他摟了過來圈在懷中。
唐塘胸腔里又是一陣轟鳴沸騰,燙著一張臉心緒奔騰了好久才慢慢被困意侵襲,下意識的再次伸出雙手,揪住流云的衣襟睡了過去。
流云低頭看著衣襟上的拳頭,再看看唐塘睡得香甜的模樣,胸口的鈍痛總算是緩了過來,緊了緊手臂,這才靠在墻上閉目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