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喬想過灰霧消失后, 他會做什么。
大概會攢錢在寸土寸金的虞氏大廈邊開間小餐館,每天和虞先生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中午他可以給虞先生送餐。
他有好多好多東西想做給虞先生吃。
他偷懶不想走路時也能擠進虞先生西服口袋,被一路裝著帶到店里, 愿意讓虞先生摸摸他毛茸茸的兔耳朵。
可現(xiàn)在看來, 好像不行了。
謝喬臉上看不出情緒, 他只是低頭看了陣自己新買的衣服,細(xì)長的睫毛簌簌顫動。
他從沒想過尸倀的王會寄生在他的身體里, 可他接近的尸倀越多, 他心臟的疼痛越甚,他無比清楚地感受到——
時間要到了。
他慢慢找回萬年前的朋友們, 消滅了一頭又一頭的尸倀,當(dāng)收藏圖鑒吸收完所有灰霧。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殺了我?!?/p>
謝喬緩慢地請求。
幽靈猛地抬起頭,眼前的青年與萬年前的陛下重合了。
萬年前,他親手殺了陛下。
之后的事他便記不太得了, 只記得陛下身死,寄托陛下心血的帝國轉(zhuǎn)眼間分崩離析, 他成了被人憎惡的弒君者。
他一句話也沒解釋,依然清理尸倀,只是變得越來越沉默, 隱于黑暗里。
但沒人能料到為數(shù)不多的尸倀中還隱藏著一頭實力可怕的亞種。
它的名字叫亞伯。
與尸倀的最后一戰(zhàn),他們失敗了,和殘留的尸倀被封在了南極厚厚的冰層之下。
萬年后的某一天,亞伯第一個蘇醒。
陸地上興起了一個名為研究會的組織, 熱衷于清除所有異種。
阿克斯等人還未蘇醒便被關(guān)在了研究會的艙身里, 折磨他們的意識, 好讓他們意識永世沉淪。
——真真正正地死去。
逃出來的只有他。
但在研究會一次又一次的抓捕下,他的身體變得虛弱不堪,躲在了一棟廢棄的房子。
直到他遇上了一個小孩,年紀(jì)和初遇時的陛下一樣大。
幽靈睜開眼,不愿再回憶,他望著面前溫和的青年,眼里含著濃烈的央求。
他已經(jīng)殺了陛下一次。
怎么能再殺一次?
他寧愿死的是自己。
青年的語調(diào)不急不緩,仿佛只是在敘述一件客觀事實:“我不想變成沒有意識的尸倀,傷害到身邊的人,所以——”
“幫幫我?!?/p>
青年朝幽靈鞠了一躬。
幽靈手足無措,他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生澀,費力地解釋:“這次、這次不一樣。”
“您是陸地上最強大的人,哪怕您收起了收藏圖鑒,我只能殺死您的肉身,無法抹滅您的意識,因此還有轉(zhuǎn)世的機會?!?/p>
“但現(xiàn)在的您……”
幽靈止住了聲。
“太弱了是嗎?”謝喬替幽靈把話說了出來。
幽靈猶豫地點頭。
“我無法復(fù)生?!敝x喬頓了頓開口,“也意味著尸倀的王無法復(fù)生。”
“不是嗎?”
他一字一句地問。
他原以為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與虞先生重逢,然而從一開始他來到這世界,便是為了赴死。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餐廳前。
夏簡坐在駕駛位上,透過后視鏡望見今天的虞寒生穿得格外正式。
一身剪裁貼身的深色西服,暗紋領(lǐng)帶打得一絲不茍,換了新的袖扣。
他忍不住打趣:“知道的是說給喬喬過生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去求婚。”
他只是隨口一說,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坐在后面的男人淡淡地“嗯”了聲。
夏簡:????。。?!
他還想再問時,虞寒生已經(jīng)出了車門向餐廳走去,他由衷地為兩人開心,迫不及待地問:“發(fā)喜糖嗎?”
虞寒生腳步停了停,轉(zhuǎn)過頭:“發(fā)。”
那是夏簡第一次見虞寒生笑,狹長的眼睛驀地彎了,眼旁殷紅的淚痣飛揚,耳朵尖泛著微紅。
他很多年都沒忘過這個畫面。
有人走進空蕩蕩的餐廳,侍應(yīng)生不禁問:“先生,您一個人嗎?”
雖然在市民的自發(fā)行動下,軍隊還沒入駐,東城區(qū)的局勢便已暫時平穩(wěn)了,可餐廳依然沒人敢來。
“兩位?!?/p>
男人坐到窗邊,將訂做的生日蛋糕放在了桌上,在對面的位置上放了束暗色的玫瑰。
侍應(yīng)生悄悄地望了玫瑰一眼,認(rèn)出了是路易十四,可惜她忘了花語,她懊惱地挪開目光。
可十分鐘、
半小時、
一小時……
男人等的人一直沒來。
待幽靈離開房間,房間的門被一陣風(fēng)輕輕關(guān)上了,整個房間里只剩下謝喬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