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慌]
下一秒,直播畫面中斷。
葉塵霄第一個起身,顫抖著聲音問:“什么出不去了?”
“有一層透明的罩子?!闭f話的那人朝海上扔了一粒石頭。
石頭沒有呈拋物線落入水中,而是像是被什么東西阻礙了一般,明顯地反彈回了陸地上。
“我們被困在島上了。”那人語氣沉重。
“你有什么看法?”藍(lán)蒙看向謝喬。
“我想想。”
謝喬故作鎮(zhèn)定地說道。
島上留了一百多人,或許受了上期節(jié)目的啟發(fā),悄悄傳出有頭尸倀混進(jìn)了人群,只有殺了那頭尸倀才能出去。
島上的氣氛頓時變得相當(dāng)詭異,人與人的目光間充滿了戒備。
藍(lán)蒙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捏緊手中砍樹用的小刀,防備著最壞的情況。
正在這個時候,人群里沖出一個拿著刀的男子,他朝陳若霜而來!
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謝喬還沒看清,鋒利的刀刃就刺進(jìn)了陳若霜的肌膚里。
白色的血液滴答一聲——
摔在地面上。
“她不是人?!蹦玫洞剃惾羲哪凶宇D時跌坐在了地上,不住地往后退。
“殺了她!”
“殺了她!”
“她開始動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集到謝喬身上,他的心一沉,發(fā)生的事像散落的珠子,他始終找不到串珠子的那根線。
而人群圍得越來越近,逼他做決定。
藍(lán)蒙擋在了他身前:“你好好想?!?/p>
葉塵霄也站在了謝喬身旁。
謝喬低下頭,腦子飛快地轉(zhuǎn)動著。
那根串著珠子的線,他找到了。
他確實懷疑過陳若霜是尸倀,因為她是亞伯名單上的第一個,可現(xiàn)在他不懷疑了。
陳若霜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和人保持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哪怕是阿克斯也很難篤定地肯定她就是尸倀。
所以,其他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謝喬緩緩抬頭:“我們之中真存在著一頭尸倀?!?/p>
人群里剎那間安靜了。
“不過不是她?!?/p>
謝喬的目光一個個地掃過人群,最后停在了一個人的臉上停住了:“是她?!?/p>
聽到他的話,戴著黑色玉牌的女人竟沒否認(rèn),只是摸著手里的玉牌笑了:“我是在拯救你們?!?/p>
“你們可能不信,一開始我也是這樣的,當(dāng)我聽到女兒被神靈吃掉的消息,眼淚流了半個月沒停過?!?/p>
謝喬蹙了蹙眉,王麗已徹底變成了尸倀的信徒,因為是人類,因此能避開尸倀試劑的檢測,悄無聲息地融入到人群里。
王麗的臉上閃現(xiàn)出一片痛苦,緊接著又變?yōu)轵\:“可當(dāng)我信仰了神靈,才知道想得太狹隘了,能成為神靈大人的食物,那是多大的榮幸啊?!?/p>
“你們也將享受這份榮幸?!?/p>
女人的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最正常不過的事一般:“時間到了?!?/p>
在她話音落下的下一刻,玉牌滲出一道黑色的裂隙,她身體上的皮膚迅速脫落,有什么東西在體內(nèi)膨脹。
謝喬猛地想到一個可能。
他上次在銅西看到的只是一個空殼,真正的邪神已經(jīng)消失不見,如果它降臨在信徒身上呢?
他立馬開口:“快逃!”
可還是慢了一步。
天色至暗,邪神降臨。
小山一般的尸倀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吸收一切日光,留下的只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謝喬沒有猶豫地打開了收藏圖鑒,將所有圖鑒生物都召喚了出來,包括今早收到代言費兌換的骨龍。
空中響起一聲龍吟,白色的骨龍破空而來。
“見到正主了?!?/p>
魅魔挑眉,手挽長弓。
阿克斯懶懶地在手中升起地獄之火,猝然向尸倀投去!
在火焰接觸到尸倀身體那一刻,尸倀沒有閃躲,全身上下流淌著墨一般的光澤,毫發(fā)未傷。
“人找到了嗎?”老刑警焦急地問。
“找到了?!?/p>
電話那邊傳來肅然的聲音。
“在哪兒?”
“海島?!?/p>
吳岳掛斷了電話,淌著海水站在透明罩殼外,望著殼子里那頭龐大無比的尸倀,光是看著便讓人覺得膽寒。
“沒辦法嗎?”
他捏緊手,問向身邊人。
“除了核武,能用上的都用上了,但還是破不開殼子?!?/p>
正在兩人談話的時候,一名容貌冷冽的男人手上拿著一柄墨色的劍刃從水幕中走了出來。
“無關(guān)人員不能來?!?/p>
吳岳嚴(yán)肅地提醒。
男人看也沒看向他,只是望著透明罩殼里的青年,淡淡說了句:“家屬?!?/p>
吳岳剛想說家屬也不能來,被同伴拉住了,同伴低聲附在他耳邊說:“反正他也進(jìn)不去?!?/p>
吳岳便沒再繼續(xù)警告。
可一幅不可思議的景象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男人提劍輕輕劃向透明罩殼,下一秒——
殼子轟然倒塌。
吳岳霎那間睜大了眼。
而處于戰(zhàn)斗中心的謝喬深呼吸了一口氣。
他一共可以使用十九次裁決。
已經(jīng)使用了十八次,可對面前的這頭尸倀仿佛沒有任何影響,它的身軀反而越來越龐大。
謝喬正準(zhǔn)備使用最后一次裁決時,心臟突然涌現(xiàn)撕裂感,他一只手按住心臟,閉了閉眼。
忽然,他的另一只手被握住了,一個極為平靜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交給我?!?/p>
他睜開眼。
——是虞先生。
明明虞先生只是說了一句話,他心中卻莫名泛起安全感。
謝喬的手慢慢從心臟上挪開,盡力壓制著自己的異常,很小聲地說了句“你小心”。
虞寒生的視線在他心臟上停了停,卻什么也沒說,放開了握緊青年的手,向前走。
望著小山一般高的尸倀,虞寒生沒有皺眉,甚至傲慢得沒有抬頭,墨色的劍刃已劃破尸倀的皮膚。
“你打不過我的?!笔瑐t由于體型過于龐大,說話極為緩慢,“信仰之力會源源不斷匯到我身體?!?/p>
虞寒生冷冷地抬眸,一根根黑色的線浮現(xiàn)在空中,一頭系著尸倀,一頭在銅西。
“不用白費力氣了,你的實力遠(yuǎn)超過這個世界。”尸倀溫和地說,“我想不通,你為什么愿意和低級生物生活,我連他們的呼吸都無法容忍?!?/p>
“那么,你可以消失了?!?/p>
虞寒生語氣冷淡。
“相柳都這么高傲嗎?”尸倀可惜地說,“可你九條命已經(jīng)沒了八條,有什么高傲的資格呢?”
尸倀的話音落下,海面上卷起滔天風(fēng)浪,不留情面地向虞寒生襲來!
可當(dāng)黑色的海水傾到虞寒生面前,自動地退開了,重新落回海面上。
虞寒生的神情依然未變。
他握緊了手中的劍刃。
“調(diào)試好了嗎?”吳岳焦急地問著斯斯文文架一副眼鏡的軍官。
軍官納悶地看著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小警察,但仍耐心解釋:“為了避免誤傷,一定要在最合適的時間引爆,設(shè)定機(jī)器人路徑?jīng)]那么快?!?/p>
“什么是合適的時間?”
吳岳執(zhí)著地問。
太固執(zhí)的人是不討人喜歡的,軍官搖了搖頭:“當(dāng)尸倀露出腹部的時候,這和你沒什么關(guān)系。”
“怎么沒關(guān)系?”
瘦瘦小小的小警察昂起了頭。
“因為尸倀,我要離開生我養(yǎng)我的燕城,目睹我的家人死在我的面前?!?/p>
“這樣的,不止我一人?!?/p>
“還有更多的人因尸倀而死,你要我怎么沒關(guān)系?”
軍官本是隨口一說,被面前這個警銜級別最低的小警察嚇了一大跳。
未免太一板一眼了。
他無奈道:“那我給你道個歉?!?/p>
“不用?!眳窃揽粗f,“把核爆彈給我?!?/p>
“我去?!?/p>
軍官沉默了。
采用軍用機(jī)器人引爆彈藥是更為人性的做法,但戰(zhàn)場判斷時機(jī)轉(zhuǎn)瞬即逝,讓人去是更好的辦法。
他朝這個不知姓名的小警察敬了個禮。
吳岳走的時候很平靜,只是他看到不遠(yuǎn)處的謝喬時,心里忽然想,原來他真不是尸倀啊。
他帶了點懊惱,又帶了點淡淡的慶幸。
他背著核爆彈等在一旁,像一只捕捉獵物的蜘蛛,耐心地織成細(xì)密的網(wǎng),終于他等到了機(jī)會。
他這輩子沒見過流星,但當(dāng)核爆彈點燃時,他看見了無比璀璨的流星。
真美啊。
下一刻——
他的身軀化為碎片。
山一般高的尸倀從中間隱隱裂開了,黑色的血液流淌在海洋中,沒有任何生物能幸存。
可它依然是活的。
此時,天上不知從哪兒冒出了一輛輛飛行器,駕駛艙上坐著的是一個個綠皮地精,極為熟練地向尸倀投下重火力武器。
骨龍的尾巴重重地甩在尸倀身體上,魅魔的骨箭射向尸倀的心臟,而天空浮現(xiàn)出阿克斯拿著權(quán)杖的手,雷霆之擊直擊尸倀脆弱的頭顱。
地面上驟然出現(xiàn)幽靈的法陣,困得尸倀動彈不得。
虞寒生靜靜地看著。
他眼里是數(shù)以百萬計的黑色細(xì)線,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手腕抬起,劃破細(xì)線。
如同是某種征兆。
尸倀迅速縮成了普通大小的尸倀,身體上有一條可怕的血痕,全身上下都是傷痕。
“我突然明白了。”尸倀望了謝喬一眼。
可它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虞寒生的劍刃便割破它的咽喉。
虞寒生收回劍,深色的衣服下滲出淡淡的血跡,他沒有理會,只是從口袋里取出一個沾血的小盒子。
——仔細(xì)地擦了擦。
謝喬的心臟無比灼熱,他額頭上布滿了細(xì)汗,閉上了眼,沒留意陳若霜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海島被尸倀的血液污染得一片漆黑,只有他們這里是干凈的,無比的澄澈。
直到他聽見陳若霜的聲音:“我得走了,可以摸摸你耳朵嗎?”
“抱歉?!?/p>
謝喬睜開了眼。
陳若霜只是很輕地“哦”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帶著小女孩的天真:“你喜歡雪嗎?”
“雪?”
和上次一樣的問題。
謝喬輕輕點了點頭,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眼前的少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漫天大雪。
第一片雪花落在了謝喬的額頭上。
并非冰冷的,而是溫暖的。
——如同是一個道別。
雪覆蓋到地面上,原本被尸倀血液污染的海面重回生機(jī),一尾魚從冰層里躍出。
謝喬望著茫茫的大雪,終于知道為什么陳若霜夏天不接戲,遞給他的蘇打水也是冰涼的,她分明就是滯留在世間的一場雪,因為不想融化所以遲遲沒有落下。
他想到亞伯那份名單,果然并不是看起來那么簡單,名單里有尸倀,也有異種生物,如果他真按名單殺人,他無疑會誤殺陳若霜,也不會有這片讓全星球恢復(fù)生機(jī)的雪,無疑會大大拖慢治理灰霧的速度。
既告訴他藏在人類中的尸倀,也給尸倀留了一線生機(jī),正如它在日記里透露的復(fù)雜情緒,在人類與尸倀中搖擺不定,選擇了第三條路。
雪末后,是春。
枯敗的草木蔓延生長,葉尖上的一點綠還殘著雪,整個世界的生機(jī)漸漸回復(fù)。
謝喬怔怔地?fù)崦约旱念~頭。
“你也喜歡這個世界嗎?”
就在此時,虞寒生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斂下漆黑的眼眸,很輕地說:“喜歡謝喬?!?/p>
——劍刃上還淌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