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靜默三日·第一日

皇后顯然覺得此事荒唐，無奈道：“你多慮了?！?/p>

可元老會幾人顯然不像皇后這樣，他們聞言擰起眉來，看向葛列格里：“殿下，您需要拿出證據(jù)來?！?/p>

老皇帝的死是一件大事，冤枉一位貴族也是大事——元老院作為皇室、貴族事務的處理和裁決處，最最維護的便是貴族的體統(tǒng)與體面。

“皇家騎士團可以證明在皇宮附近發(fā)現(xiàn)了兩人的蹤跡，帝國魔法師則有辦法檢驗父親的逝世是否與魔法有關——昨天我來見父親的時候，他還神采奕奕，連醫(yī)師都認為這是陛下身體好轉(zhuǎn)的征兆，如果不是意外，疾病根本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奪去父親的生命?！备鹆懈窭镉欣碛袚?jù)。

“伊西斯殿下，這還需要您仔細說明陛下昨夜的情況?！?/p>

從皇后略微改變的表情中可見，她有些動搖了。

“午夜……午夜的時候，”她忽然睜大了眼睛：“陛下在午夜時病情加劇了?！?/p>

“過了很久，陛下才能入睡，醫(yī)師沒有檢查出問題，我一直在旁邊。仆人在照看陛下，之后我就入睡了。清晨時再看陛下的情況時，他渾身發(fā)冷……”皇后道：“仆人們是不被允許觸碰陛下的，他們都沒有發(fā)現(xiàn)?！?/p>

“醫(yī)師立刻查看，結(jié)果是陛下的身體已經(jīng)非常衰弱，”皇后聲音有抑制不住的顫抖：“然后——然后就再也無法挽回了?！?/p>

元老將醫(yī)師們傳召來，得到的結(jié)果都是這樣：他們找不出任何原因，所學的任何知識都無法解釋這場突然的死亡。

而林維知道。

不只是他，斷諭——甚至連帝國的魔法師們也都知道。

有了葛列格里之前的引導，像他們這些懂得魔法的人都會想到，這是魔法攻擊的結(jié)果。

有時，即使魔法的強度不足以一擊致命，魔法元素也會在接下來一段時間內(nèi)侵蝕傷者的身體，甚至引發(fā)死亡。

當初林維一行人在新月鎮(zhèn)遇到騎士兄妹時，昏迷的奈哲爾情況與之類似——傷口并不是什么大事，可魔法攻擊的殘余時刻威脅著他的性命。

林維一言不發(fā)，只是聽著。

他緩緩握了一下斷諭的手，隨即放開。

他在不安時偶爾會有這樣的動作，不過現(xiàn)在不同，力度要大一些，動作也慢了一些——這次是在說：不要動，我有把握。

林維對彼此之間的默契原本就很有信心，現(xiàn)在更是又加上了靈魂契約隱隱約約的聯(lián)系，他知道魔法師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此時，元老們的態(tài)度尚且客觀：“皇宮向來守衛(wèi)森嚴?！?/p>

“那是因為您不了解魔法?！备鹆懈窭锞従彽?，他聲音的質(zhì)地原本就帶著某種斬釘截鐵的冷酷，說起話來往往使人不由自主被牽著想下去。

“起初我只是以為魔法師攻擊力強大，但此次在塞壬島嶼上，我見識到了魔法世界另外的特殊之處，他們的煉金師調(diào)配種種古怪的藥劑，研制魔法器具，操縱我們認為人無法操縱的東西，每一個都有我們無法想像的效果?！?/p>

“我毫不懷疑，一個魔法師能穿過重重守衛(wèi)進入皇宮——我們都記得之前的帝國藏寶庫失竊案?！备鹆懈窭锬抗庵杏斜涞匿h芒：“另外，我有證據(jù)證實蒂迪斯與他的朋友們也具有這種能力?！?/p>

大概是出于大皇子的授意，宮廷侍衛(wèi)已經(jīng)不動聲色聚集此處。元老看了看林維與斷諭，轉(zhuǎn)向葛列格里：“愿聞其詳?！?/p>

“帝國防務司可調(diào)看任何一天的城門出入記錄，三十天前，蒂迪斯少爺回帝都，經(jīng)由城衛(wèi)隊長檢視，除去馬車夫，僅有林維一人入城。事實上，至少還有一位魔法師一同進城?！?/p>

葛列格里的語氣中帶了一絲冷淡的笑意：“我在西區(qū)街頭曾對一位紅發(fā)的美麗小姐印象深刻，隨行的薩斯·安格爾可以證明，西區(qū)第六街道上部分店鋪主也會對這位小姐有印象。事實上，這位小姐正是林維在魔法學院的同級，同時也是此次魔法世界的訪客之一。”

“同時，我還有一件事非常好奇?！备鹆懈窭镒⒁曋志S：“蒂迪斯少爺，魔法世界訪客中的其它兩位現(xiàn)在身在何處？”

場面陷入了無人出言的沉默，卻在片刻后被醫(yī)師之一打破：“魔法……殿下——也許可以解釋！中央森林邊緣城鎮(zhèn)上確實有這樣的例子，被魔獸攻擊的傷者即使僥幸活下來，也會迅速衰弱！”

葛列格里似笑非笑。

元老們?nèi)粲兴?，皇后則是臉色蒼白，猶疑地看向林維。

“我希望能得到解釋，蒂迪斯少爺。”元老中資歷最深厚的一位道。

“我愿意給出解釋，”林維語氣平靜：“但要求最高級別審判?！?/p>

元老們低聲商議幾句，由最初出言那位回答：“當然可以，你有權提出這個要求?！?/p>

林維被軟禁了，由帝國魔法師看守。

當然，他不是一個人被軟禁。

與他具有同等嫌疑的魔法師得到的是同等待遇，只是兩人并沒有軟禁在同一個房間。

林維在想他會被軟禁多久。

最高級別審判是由元老院、貴族議會與至少一位皇室直系共同見證的審判，所處理的事件有兩種情況：對帝國造成了極大危害，或被審判之人身份極為高貴。

他的罪名必然滿足前一種……只是不知道元老院是否認為滿足第二種了。

林維自然知道自己身份的敏感與可操作性。

他的的身份實在是有點尷尬——在律法上已經(jīng)不再是帝國公民，可血緣上仍是蒂迪斯的長子，誠然，他可以撇清與帝國和家族的關系，可自己不能這樣做。

處置自己，便是間接打壓蒂迪斯家，而又不會顯得鋒芒畢露——不會傷及體面，他們處置的只是有刺殺皇帝嫌疑的兇手，而非公爵之子。

更妙的是，與此同時，蒂迪斯的威信與形象會大打折扣，他們的兒子與魔法世界勾結(jié)，與魔法師一同與帝國為敵！

他若是反抗，就會被認為是“逃逸”——以他們的能力自然可以反抗，完全不會落到被軟禁的地步。

他知道葛列格里此舉，并不是針對自己，而是針對蒂迪斯家——一方面，“與魔法世界勾結(jié)”的嫌疑懸在頭上，一旦動用軍隊，就可以直接扣上謀反的罪名。另一方面，面對魔法師軍團，即使是大型軍隊也得慎重考慮。

魔法之力，僭主之名，用這二者鉗制蒂迪斯的武力，削掉二皇子伯蘭賴以支撐的最大勢力。

這樣說來，自己的處境確實是灰暗的。

可最難以解決的不是這個。

是誰殺死了老皇帝，這個人和葛列格里是合作關系嗎？

沒有這一場謀殺，葛列格里不可能這么順利給自己安上嫌疑，或者說，不可能拿自己怎么樣。大皇子今早的說辭絕對是有所預謀——連三十天前那些自己認為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