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宗鶴的演技我看一次便要驚嘆一次,他抱著駱蓮扮演的美艷的死尸,不信和震驚從他臉上交錯閃過,最終化為一道悲痛欲絕的怒吼。
額上的青筋,脖子上的脈絡(luò),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滿滿是戲。
好的演員,不僅能讓自己迅速入戲,也能讓觀眾跟著入戲。
席宗鶴的表演太過精彩逼真,叫場外好幾個情感豐富的女孩子紅了眼眶,雯雯更是看著看著落下了少女珍貴的眼淚。
他的痛苦讓人感同身受,他的絕望叫人心生憐惜,他就算演一個混蛋,也是層次豐富的混蛋。這可能是我一輩子都達(dá)不到的境界。
這幕戲這樣難,他卻一遍就過了。馬導(dǎo)看著都覺得很滿意,他卻要求再來一遍。
在表演呈現(xiàn)上如果有不止一種想法,拍攝時導(dǎo)演或者演員自身會要求多來幾遍,為最后的剪輯增加盡可能多的選擇。當(dāng)然,遇到糟糕的演員,也有不管自己演的多爛都不再拍第二遍的,絲毫沒有職業(yè)道德。
那邊燈光攝像重新就位,我正打算看席宗鶴第二遍要如何演繹,雯雯忽然低頭從小包里掏出手機,看了眼遞給我。
“桑青哥的?!?/p>
我看了眼原地補妝的席宗鶴,轉(zhuǎn)身出攝影棚接電話去了。
12月的天氣已經(jīng)很冷,出了棚,呼吸都起霧。
電話一接通,我還沒出聲,桑青那頭便急急搶話道:“顧棠,這幾天出了片場和酒店千萬別出門,手機上的陌生來電也不要接!”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內(nèi)容,我都不用問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我是又上社會新聞了嗎?”我邊開著玩笑,邊維持通話狀態(tài)打開了微博。
都不用特地搜索,熱搜第一個就是。
“夜總會少爺顧棠……”念出這幾個字,我詭異地十分平靜,甚至還有余力從胸膛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哈”。
桑青都要奔潰了:“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p>
“我沒笑,就是覺得……這一天還是來了?!?/p>
鋪天蓋地的嘲弄和罵聲,將不久前積累的好名聲一下子消耗殆盡。我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粉絲基礎(chǔ)也不牢靠,那些之前還贊我見義勇為的路人粉,轉(zhuǎn)頭便又成了路人黑。哪里有熱鬧他們往哪里湊,關(guān)注我也不是因為支持我,單純看戲而已。
“人設(shè)崩塌”、“你竟然是這樣的人”、“惡心”、“真臟啊”、“陪酒少爺”……點開私信,撲面而來的惡語惡言讓人窒息,我立馬退出微博,卸載了應(yīng)用,不想再看第二遍。
春冰虎尾,到頭來,這句話竟先應(yīng)驗在了我的身上。
我出了這樣的事,除了老實待在酒店裝死,不做回應(yīng),沒有別的辦法。
桑青說爆料來源還沒查到,但肯定是有預(yù)謀有組織的,因為是一下子大規(guī)模的爆發(fā),直接就靠著吸睛的標(biāo)題將我送上了熱搜。
左想右想,我都想不出得罪了什么人。這些年除了乖乖待在席宗鶴身邊當(dāng)一名合格的護工,我根本沒有別的精力與同行相爭,連試鏡掙角色,也只是這部戲不自量力地和席宗鶴掙了一掙。
我坐在沙發(fā)上,抱著膝蓋胡思亂想,忽地聽到有人按門鈴。
我沒出聲,而是直接走過去看了貓眼。
席宗鶴臭臉站在門前,就這么點功夫,他又按了兩遍門鈴,間隔一次比一次短。仿佛我再不開門,他就要一腳踹進來。
在他耗光全部的耐心前,我打開門鎖,將他放了進來。
他睨了我一眼,擦著我直直走向沙發(fā)。
“說吧,夜總會怎么回事?”他大馬金刀在沙發(fā)上坐好,雙手環(huán)胸看向我,“你真的做過夜總會少爺,賣藝還賣身?”
好一個“賣藝還賣身”,我心中又是一聲嗤笑,笑自己,也笑他。
“是,我做過?!?/p>
他該是剛下戲得知消息就跑過來了,臉上還帶著一些沒卸干凈的殘妝。凝視著他較往日更為冷峻的眉眼,我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面對的到底是席宗鶴,還是慶黎。
我一步步走向他,最終在他腳邊跪下,手掌親昵溫存地落在他的大腿上。
他倏地肌肉緊繃,卻沒有呵止的意思。
“你不記得我了嗎?”
席宗鶴莫名地看著我:“什么?”
我的手指緩緩爬行,宛如蜘蛛的螯肢,輕輕點上席宗鶴兩腿間的事物。
“你也買過我?!蔽姨痤^,沖他笑了笑。
現(xiàn)在的他記憶停留在22歲那年,應(yīng)該還不至于這么快忘干凈吧。還好他不是回到20歲,不然我還真說不清那一晚發(fā)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