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一口干澀的津水,賞佩佩沉默著點了點頭,她深吸了一口氣,五臟六腑像是擠滿了冰塊,咯吱咯吱地互相摩擦,病房內(nèi)的暖氣很足,可她冷得頭重腳輕。
她一個外人尚且如此,溥躍又會好到哪里去?
于是賞佩佩也裝作并不那么傷感地靠著他的后背道:“何止,也從來沒見過你這種家屬?!?/p>
因為她這句無害的諷刺。
溥躍又笑了一聲,很快,他臉上淡到不真實的笑容再次恢復成燥郁的沉寂。
“你說,他現(xiàn)在是不是就跟被關(guān)在盒子里了一樣?我說什么,他都聽得到?只是不能反應。”
賞佩佩知道他想要表達什么,溥躍想知道,他父親是不是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精神死亡在一定程度上等同于肉體死亡,而他還沒有在父親死亡前,跟他做一次最后的道別。
手指貼著他猶如刀鋒的下顎,賞佩佩望著他的側(cè)臉,無限溫柔地開口解釋:“理論上來講,休克初期病人仍然有聽覺,但陷入昏迷后,會有意識障礙,但你可以試試,刺激意識對喚醒病人有一定幫助的。”
很官方的一種說法,更接近于白色謊言般的安慰。
溥躍點了點頭,仍然緊緊抓著她的一只胳膊,像是抓著一顆救命的稻草,垂著眉尾道:“也好,不算全說給他聽,也想說給你聽。”
賞佩佩今晚感到憤怒的真正原因是來源于她自身的過往,但不可否認,起因是他的隱瞞,明明在談同一段戀愛,賞佩佩的一切秘密在他面前都如冰棱般透明,而他披著“意外相遇”的斗篷,將自己的一部分隱藏了起來。
因為知道他的抑郁狀況,又照顧著他有病父,賞佩佩在了解他的過程之中,一直非常耐心。她小心翼翼地保護著他的情緒,從來沒有咄咄逼人地索要過他的秘密。
而今晚,溥躍想要把自己和父親心底從來未見光的丑聞,毫無保留地說給她聽。
“你從東城被送走的那天,我其實看到你了?!?/p>
溥躍目光如蜻蜓點水般落在賞佩佩的身形上,隨后又重重降落在溥鳳崗蒼老衰敗的面容上,“那天也是我在家和他打了一架,決定離家出走的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