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盤的檔口上,溥躍的手機響了,他用圍裙擦了擦手劃開屏幕,好消息,是石頭告訴他,他的摩托車已經(jīng)找到可出手的賣家,最遲明天,四十三萬就能劃到他的卡上。
一手交錢,一覺交貨。
買家是個四十多歲的東城老大哥,家里做建材生意不缺錢用,純屬欣賞他的爆改作品,不惜高于市價收購到自己的車庫吃灰。
他還跟石頭說,自己想跟溥躍這種有才氣的年輕人做個朋友,以后溥躍再改出這種小精品,有多少他高價收多少。
就是圖一個高興。
有人欣賞溥躍的手藝,他心里挺開懷,回復(fù)了一句知道,主動加了賣家的微信寒暄幾句,又囑咐石頭,今晚帶小晨吃點貴的,明天成交后,他第一時間就把提成給他打過去。
沒人不愛錢,在社會中摸著石頭過河的年輕人亦是,石頭也指著這筆提成改善自己的戀愛生活,但他多少還是心疼那輛車,專心過節(jié)前,跟溥躍最后撂下一句:“哥,還有一個晚上,不然你再考慮考慮,現(xiàn)在毀約還不算違約金?!?/p>
溥躍沒有石頭那種對好車的占有欲,他十六歲去外地闖蕩,高低什么生活沒過過?窮的時候,他也像賞佩佩一樣,天天騎著一輛沒牌照的小鐵驢走街串巷地給老板打雜。
他吃過的苦頭,石頭根本想象不到。
后來他用一身浸透皮膚的油漬味兒和太陽下曬到黢黑的皮膚賺到了錢,錢又生錢,也就有了那些他花錢買的身外物,車子從幾萬塊換到十幾萬,再后來為了招攬生意,給店里當活招牌,他又接手了越城老板的這輛九成新的寶馬。
房子從布滿蟑螂的棚戶區(qū)住到了高層公寓,但他好像一直都沒有染上嬌貴的病,畢竟他知道自己沒有富貴命。
他始終記得自己小時候是怎么被寇菡帶著艱苦度日的,一分錢都要掰成兩半花,他是從小鎮(zhèn)廠區(qū)爬出來的底層人物,由奢入儉難的這個常態(tài),在他身上行不通。
錢對他來說很必要,就是只要還活著一口氣,就必須要努力去賺來的東西,沒錢他活不下去,但享受物質(zhì),向來只是連帶效應(yīng)。他不會因為少了輛耍帥的車子而對生活的坎坷喪氣。
所以擱下手機,溥躍一點兒也不心疼,洗了兩個杯子倒完飲料,他才脫了圍裙外套和西裝,叫賞佩佩上桌吃飯。
開口叫了幾聲,賞佩佩都沒反應(yīng),溥躍這才從飯廳走出來,在舊屋里找了一圈,最后還在自己的房間里找到了賞佩佩。
房間狹小,溥躍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賞佩佩身后的漫畫書,反倒看到了賞佩佩正在從地上撿起來的禮物。
他瞇著笑眼靠在門框上,神情松散地問她送了自己什么。
回憶如霧氣般消散,參透過往的賞佩佩面色已經(jīng)像紙一樣白了,她生硬地舉起雙手將禮物遞給他,非常用力地朝著他微笑了一下道:“你拆開看看喜不喜歡?!?/p>
第一次收女朋友的禮物,溥躍對自己的興奮和魯莽都不加掩飾,包裝紙被暴力撕開,蝴蝶結(jié)和鈴鐺落地,溥躍在看到包裝盒的那一秒,睫根顫了一下。
真巧,賞佩佩送他的禮物是他最喜歡的摩托車周邊品牌Knox,長款的外骨骼的四代,經(jīng)典的紅黃黑配色,是他一直準備入手的機車手套。
以前在越城,天氣不會太冷,他的手套只有輕薄的短款方便活動,回來東城后,他事情多到忙不過來,忙著跟他爹吵架,忙著醫(yī)治自己的情緒,即便騎行中很缺少這么一副長款手套,他也沒時間去買。
而賞佩佩給他買來了。
不得不說,賞佩佩真的很細心,只要她想去觀察他,總是那么入微。
只不過,就在剛才的幾秒鐘,騎手失去了他的摩托車,所以三千塊的機車手套,也成了一個機緣交錯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