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啪！”
魏忻愣住，看著蕭桓被打偏的側(cè)臉，嘴唇張了張，最終沒有說什么。
偌大的客廳此刻一片死寂，小時候魏忻就很不喜歡這里，因為頭頂著魏姓，蕭家大院里的人對著她都很尷尬，雖然蕭叔和蕭姨對她很好，但是礙于眼前的這位老人，她在這里永遠(yuǎn)都不敢大聲說話。
但是現(xiàn)在，她卻挺直了脊背站在這里，眼神毫不躲避，不卑不亢。
哪怕是眼前就是一臉怒氣沖沖的蕭家老太太，她也不過是一個有禮的點頭，顯得關(guān)系不親不疏，恰到好處。
“媽？！他難得回來一趟，你……”蕭母見狀著急地欲要阻止，卻礙于蕭老太太沒有再說下去，轉(zhuǎn)過頭來著急地對著無動于衷的蕭桓道，“你又做了什么惹奶奶生氣的事？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就不會看著點？”
“你問問他今晚都做了什么？要不是隔壁院的張女士告訴我我估計要等報紙出了才知道！”蕭老太太怒而轉(zhuǎn)視魏忻，一根桃木拐杖敲打地地板咚咚作響，“你是有什么居心要纏著我們蕭家不放？這幾年你們家處處和我們作對我們都沒說什么，就當(dāng)還你的情，但事到如今還想再進我蕭家的門，不可能！當(dāng)初我沒同意你們的婚事，現(xiàn)在更不可能！”
蕭庭坐在沙發(fā)上，本來一言不發(fā)，但是見狀也忍不住皺眉打算開口。
“我?guī)齺硎菫榱丝纯窗謰?，奶奶要是看著不舒服，可以先上樓歇息。”蕭桓倏地打斷了蕭庭欲要說出口的話，側(cè)了側(cè)身子，他擋在魏忻前面，聲音沉穩(wěn)，只謙不卑，“而且今晚的事是我主動的，和她沒關(guān)系?！?/p>
蕭母聞言捂著胸口上前一步：“是的，我聽說今晚小忻也會到場，就給了電話讓蕭桓把她帶回家。就算……就算小忻和我們家沒緣分，但……我也把她當(dāng)成我們的女兒……”說到這里蕭母就哽咽住，雖然當(dāng)年魏忻和蕭桓結(jié)婚后婆婆不喜歡這個兒媳婦，但小忻有空就會過來這個冷清的家陪陪她，從小便是如此，蕭母明白，小忻是在為經(jīng)常不在家的蕭桓盡那份心，也明白她是不忍心她太寂寞。
蕭庭常年有應(yīng)酬，通常每日都早出晚歸，蕭老太太也是女強人一個經(jīng)常在外和老戰(zhàn)友走動，家里除了她這個女主人和傭人外幾乎沒有外人。小忻的存在雖然尷尬，但卻是溫暖的，蕭母從小就知道她對蕭桓的感情，也慶幸愿意這樣愛著自己兒子的是一個善良地玲瓏剔透的女孩。
對于離婚的事，蕭母曾感到十分驚訝，曾經(jīng)那樣愛著，真的一夕之間便能不愛了嗎？同時也感覺到了深深的惋惜和失落。
蕭老太太聞言冷笑：“她要是想過來看你們什么時候我都沒意見，但是今晚，那小子當(dāng)著幾乎整個市媒體的面前做出那種事，你們還敢說他不是計劃好的？”蕭老太太說到這里實在氣不過，抽起拐杖又實實在在地抽了蕭桓幾下，那硬實的木頭打在骨頭肌肉上還能發(fā)出幾聲可怕的悶響，聽的人心驚膽顫的，“你是不是就非她不可了？這幾年你一直沒有選對象我們沒催你，敢情那個時候你就把主意都打在她身上來了？這世界上的女人都死絕了嗎？你還嫌當(dāng)初收拾那場爛攤子不夠，你的心眼都用來算計我了，那么聰明的一個人怎么在這里就那么糊涂！”
魏忻皺眉，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回想起剛見面那會兒蕭桓說過的話……爛攤子？難道是指……阮絲皖肚子里的孩子？
四年前他不信她，想不到不止他，就連眼前曾經(jīng)的家人也未曾相信過她。不，或許蕭老太太是猜得到什么的，但是因為對象是她，所以她什么也不會說……
思及此，魏忻自嘲地冷笑，身邊的男人徑直沉默著，那種熟悉的安靜讓魏忻的血管慢慢涼透，還在等什么呢？明知道他永遠(yuǎn)不會為自己做什么，已經(jīng)死心過一次，四年后的淡漠就是在提醒自己，苦等還不如放棄，把力氣都用來保護自己。
在一片靜寂中，魏忻不著痕跡地遠(yuǎn)了蕭桓一步，可是她卻不知道，她的那一小步，看在蕭桓眼底，卻是萬丈洪湖。
“奶奶，今晚的事是我考慮不周，事情我會想辦法處理，今晚回來是為了來看一下蕭叔和蕭姨，但是現(xiàn)在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魏忻的話還沒說完，左手就被攥住，蕭桓壓抑的聲音如驚雷般響起，猶如石頭落在了深潭，驚得魏忻心神恍惚：“是?！?/p>
他不知是回答蕭老太太的哪句話，目光深沉看不見底，猶如這幾年陪伴他無法入眠的夜：“奶奶，我要她?！?/p>
魏忻的手抖了抖。
當(dāng)年，她站在父親的辦公桌前信誓旦旦地說：“我要他?！?/p>
今晚，他拉著她的手，也是一句堅定而且匪夷所思的“我要她”。
他知不知道，曾經(jīng)她為了這句話付出過多少努力，又為此付出過多少代價？
魏忻的目光，從驚詫，到恍惚，迷惑，疼痛……
蕭母已經(jīng)驚呆了，蕭庭默默審視著他們，眼神微閃。
蕭老太太卻已經(jīng)氣得說不出話來，雙手緊緊抓住拐杖，抖著聲音道：“那你就不要認(rèn)我這個奶奶！除了她，誰都可以！我再說一次！就她魏忻不可以，我是不會讓她成為蕭家女主人的！”
說罷她氣喘，蕭母見到不對勁，連忙上前扶起蕭奶奶上樓，還不忘打眼色讓蕭桓帶著魏忻先走。
客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魏忻看著空蕩蕩的樓梯口，剛才老太太尖銳的指責(zé)猶如魔障，她欲要掙脫蕭桓的掌控，他卻一言不發(fā)握地更緊了些。
這時蕭庭才放下了紫砂壺站了起來，低聲吩咐：“先把小忻送回去吧，晚了?！?/p>
聽到那句“晚了”時蕭桓的嘴角動了一動，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正對著燈光魏忻才發(fā)現(xiàn)，蕭桓的左臉已經(jīng)腫起來了，可想而知剛才蕭老太太的那一巴掌是有多用力。
“沒事，走吧?！?/p>
牽著魏忻的手，蕭桓沉默地拿起外套，那神情就仿佛被打了巴掌的人不是自己。
那一刻，蕭桓的臉有些模糊看不真切，魏忻微微一僵，卻在最后，再沒有試圖掙開他的手。
她盯著他的背，告訴自己，她只是不在乎了。
出了家門，蕭桓慢慢松開她的手，溫度離開的那一刻，冷風(fēng)倏地灌進掌縫，魏忻冷得抖了抖。
蕭桓脫下大衣給魏忻披上，但是之后雙手卻沒有離開。
魏忻微微側(cè)頭，這個角度在這個夜里曖昧得迷人，他漂亮狹長的眼此刻微微瞇著，眼底猶如涂了一層濃墨重彩，像是隔了一層薄薄的霧。
“奶奶從來沒打過我，這是第一次。”猶如呢喃般，魏忻聽見他說，“小時候我失手打碎了爺爺送給她的清朝翡翠綠窯瓶，她掐了我一頓，但是卻沒有和我計較，因為在她心里，我遠(yuǎn)遠(yuǎn)比那些那些死物來得重要?！?/p>
魏忻抿起唇，打斷他的思緒：“既然這樣，何必呢？”
她的眼神，七分淡漠，兩分嘲弄，一分妖嬈。
蕭桓細(xì)細(xì)地看著他她，眼神愈加深，他抬起手，扣住那形狀姣好的下顎骨，指尖的那一端是猶如絲綢般的美好觸覺：“何必……我也問過自己，到底值不值得……”見魏忻欲要掙脫開去，蕭桓收緊了虎口，她皺起的眉頭讓他覺得有些快意，她是不會明白他的掙扎，那么痛就是讓他們一樣的最好的方法。蕭桓慢慢俯下頭，嘴唇貼近她的額頭，輕輕呵氣：“可能是我不甘心，魏忻，憑什么這四年來你能過得逍遙自在，而我卻只能被寂寞苦苦折磨……我居然會因為沒有你而感到寂寞……”
魏忻握緊拳頭：“你還有阮絲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