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歸人

“你真要回去呀？”

扶道山人的聲音，一下從見愁耳邊響起。

她嚇了一跳，側(cè)頭一看，剛才還在斜坡下發(fā)愣的扶道山人，一下就跑上來了，這是怎么做到的？

“問你呢，怎么不說話？”扶道山人啃一口雞腿，皺了眉。

見愁只好壓下那疑惑，回道：“回自然是要回的，不管以后如何，我想回去看看?！?/p>

“我都說了，你死而復(fù)生，被人看見是要當(dāng)妖怪抓起來的，再說萬一你夫君還在怎么辦？”

“那我正好殺了他?！?/p>

見愁的聲音，沒有任何的波動，平緩而淡靜。

“咳！”

扶道山人險(xiǎn)些被自己的雞骨頭給嗆死：“你……”

見愁見他似乎驚詫，也不由得一笑，不過說了一回真話而已。殺她之人，不管因?yàn)槭裁丛?，她何必留情?/p>

而且……

“山人不必?fù)?dān)憂，我不會被當(dāng)妖怪抓起來的?！?/p>

“咦？你怎么敢肯定？”

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扶道山人完全迷惑了。

看來，自稱“修士”，能轉(zhuǎn)換陰陽的扶道山人，在思考這一塊上，與尋常人沒有很大的差別。

見愁一笑：“我向來與山中村民為善，若他們知道我身故，必定有香燭紙錢相送?？晌抑挥幸痪邩涔祝€葬在山崖之下，便可知他們并不知情，一切都是我夫君所為。說不準(zhǔn)，還為我找了個(gè)失蹤的理由。”

“有、有道理！”

一拍自己腦袋，扶道山人看著見愁的目光簡直帶了幾分驚異和贊嘆：這腦瓜子，真靈光啊！

“如此，我回家，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事。”

見愁下了最后的結(jié)論，便當(dāng)先朝前走去。

傍晚的夜色，漸趨迷離，緩緩籠罩下來。

很快，便是夜色深深，斜月高掛。

足足一個(gè)時(shí)辰后，見愁與扶道山人才到了山道的盡頭，來到了那一座簡單的小村莊。

村子最中央，村中有一棵巨大的古榕樹，月光皎潔，給它披上一層紗衣，即便是站在西面村口，都可以一眼望見。夏日里，正是它枝葉繁密的時(shí)候，隱約還能瞧見上面垂下的一根根許愿的紅綢。

見愁有些恍惚。

風(fēng)里飄來幾絲煙火氣息。

扶道山人鼻子一動，使勁嗅了嗅，驚喜道：好香，好香！有哪家在烤乳豬！還有野雞！野鴨……”

見愁卻仿佛沒聽見，她緩緩抬步，走入了村中。

或是狹窄，或是寬敞的村道邊上，堆放著村民們煮飯做菜需要的柴禾，一星又一星的燈火照亮家家戶戶的窗，越往村東頭，人家越是稀少，排布在黑夜里的，只有零星的燈火。

她身上帶有血跡，可在這黑夜里，難以看清。

這個(gè)是劉家，那個(gè)是李家……

一戶一戶。

見愁都能認(rèn)得。

不遠(yuǎn)處一扇柴扉忽然打開，一圓臉農(nóng)婦嘴里咕噥著什么，匆匆朝外走。

“咦，謝家娘子？你怎么回來了？前兒謝秀才不是帶你去城里享福去了嗎？”

她一眼看見了見愁，一下驚訝地喊了一聲。

見愁一怔，而后莫名地一笑，和善地對那農(nóng)婦道：“勞張家大姐記掛，有些東西沒拿，所以回來找找?！?/p>

“原來這樣啊?！?/p>

張家大姐倒沒怎么懷疑，知道這一對兒小夫妻是伉儷情深，身份更是不一般，那謝不臣以后是要做官老爺?shù)摹?/p>

她笑得淳樸又熱情，道：“那你先找著，我急著去劉家借點(diǎn)針線，趕明兒再來找你敘話?。　?/p>

“哎。”

見愁應(yīng)了一聲，便見張家大姐滿面笑容地走了。

從始至終，她好像都沒看見站在自己身邊的扶道山人。

扶道山人得意地挑了挑眉，也不說話。

約莫又是他們的術(shù)法，見愁想起之前他一步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的事，也不多問，打起精神來，就朝著盡頭走去。

前面就是她家了。

一間漆黑的農(nóng)家小院，用木柵欄圍起來，當(dāng)中朝南開了一道門，也都是用樹木拼起來的，頂上撒著茅草遮雨。

此刻，那兩扇門上，竟然還有一把黃銅小鎖。

門鎖著。

無邊的回憶，再次從見愁腦海之中劃過。

她走上前去，站到門前，輕輕地踮起腳尖，伸手朝著門框里面一摸。

手指觸到了一個(gè)冰涼的物體。